
※成为碎片便浮于各处
窗台上的仙人球枯萎了一周之后,我终于决定把那株尸体连同泥土一起倒掉,巴掌大的空花盆却没舍得扔,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应该摆哪,只好再次放回原处。实在有些可笑。
我就这样趴在窗台前,用以往注视一棵植物的目光重新打量起它——这是一种由廉价陶瓷长成的“多肉植物”。它的外型像个刚被打破的半截蛋壳,乳白色表面布满裂缝状的灰色纹理,那便是它的叶脉;锯齿型的盆口磨破了一处,形成像芦荟那种厚实叶片的边缘被刮蹭后裸漏出断截面的伤口;至于叶身,也有类似猪笼草翻卷膨大后的卷须能长成它这般的瓶子状,而它绝不是猪笼草之流,它不需要复杂的叶柄、叶身及变形的卷须,而是由根部直接向上便能包裹长成封闭的壳型,它独一无二,秒极。
我又朝里面瞧,“蛋壳”里面仍附着一些土壤残渣,构成几一小块莫名其妙的图案,似抽象画一般不知所云,仿佛是熔在了内壁上,刚才磕了半天也没能清干净。它是还想抓住点回忆碎片不成?念念不忘的是曾经的土壤还是长在上面的那些刺?
罢了……愚蠢透顶,我是说比这个被剩下的附属品更显得鸡肋的我这堆无聊的烂想法。
眼角发酸,于是揉揉眼望向远处。窗子外的天空昏昏欲睡,夕阳躲在云层深处渗出一点绯红,城市远方的轮廓已经开始渐渐消融。继续望下去,浮江像一条寻找冬眠之所的巨蟒,绕过那群各司其职的建筑在缓慢中蜿蜒前行。在这个西南偏南的城市的冬天,湿冷的阴郁愈演愈烈,分明才下午五点多钟,却已经让人产生某种细微的察觉: 俯仰之间,色调就会比之前更暗一些。夜晚来的更快了。
距上次是第三十一天,而我,简言之,仍处于无所事事的状态,每件事情都毫无进展,甚至有种再无任何进展的恐慌感。还能说些什么,就这些琐碎吧。
以上
2017/12/9
“Blowin'in the wind”的铃声已经是第二遍响起了,他终于不堪其扰放下笔并迅速划开一旁的手机。
“我说疯子啊!搞什么呢不接电话!”不用瞧联系人只听声音陈枫就晓得,对方是那个浑身每个细胞都刻着“暴躁”二字的家伙,而且那边环境似乎十分嘈杂。
“在写点东西。”
“还在写你那性冷淡的日记啊!”没错了,口无遮拦也是他。
“说过吧,是信,不是日记。等会,你丫难道偷看过!”
“诶先不说这个!忘了今天要给老子帮忙?打车来没空接你啊,忙死,在老地方,雷霆!”说罢便直接挂了电话,陈枫呆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也对,雷厉风行也是他。
老地方,自然就是雷霆鼓社,这无需多想,可是自己究竟答应过他要帮什么忙?
陈枫套上那件穿了几天的厚实的黑色卫衣锁了门朝楼下走。他住在六楼,是一套自建民房的顶楼,这个社区位于城市边缘的一片山坡上,说是郊区可单纯从地图上看与繁华地带十分接近,只是隔了一条江。他租住的这套简单的一居室南北通透,厨卫,客厅,卧室排成一线,由于地势较高,从卧室这边窗户看,大半个浮城便尽收眼底;而从厨房那头看去,所见大致是西南一带的丘陵地貌,一道公路贯穿其中像条软塌塌的深灰色围巾起起伏伏绵延伸向远郊机场,更远的四周则被山影笼罩。其实,从这里开车去机场与到城市中心所需时间几乎一样,因为下山的路很绕,且路况糟糕,所以房租才便宜,但住在这里的人们总会有种错觉,那种以为自己本就身处城市之中的错觉。
只是看起来太近罢了。
电话里的人好像并不清楚他近况,不一会儿,他便开着一辆08年产的斯巴鲁行驶在盘山小道上。车算好车,只是太旧,跑起来有种烈士暮年的沧桑感,他总是这样想,喜欢将一切事物看得都有生命一样,但最近看到的大多数都是些缺了生气的生命。车是如此,江是如此,桥也是如此。又过了二十分钟他才驶上那座连接都市与城郊的桥,夜幕将至,两旁一排排园拱形的桥梁上打满了五彩灯光,炫目的很。可在他眼中却像进入一条烂鱼的肚子,按他的说法是“死鱼骨”。马上就是下班高峰期,车子们争先恐后穿过鱼骨,陈枫也一样,他一边追赶绿灯,一边努力回忆着,帮?忙?会答应给那家伙帮忙?那种家伙……脑壳疼,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到时候再伺机溜走吧。每当遇到尚不可解的境况,“到时候”总是第一种蹦出来的方案。
夜色已至,终于来到目的地。
车子停在一幢还算不上太老旧的写字楼前。七点多钟,一波波上班族正往外面走,到出口时都不约而同地抱起双臂裹了裹身子。寻找车位也费了点时间,钻出车,陈枫也裹了裹身子,今夜真的冷。进楼前又抬头暼了眼悬在上方角落的那个扎眼的LED小灯牌,“雷霆鼓社”,在一堆霓虹灯的背景中显得格外嚣张。
走进去,乘上破旧电梯,上升至12楼,出了电梯向左再向左拐,走廊尽头的那间便是所谓鼓社。门紧闭着,微透出各种光来,上回走到这里还能听见走廊灯发出不稳定的“滋滋”的电流声,但今天听不到这个,全被一股巨大沉闷的喧嚣所掩盖。密集的鼓点,被效果器放大到失真的贝斯声,吉他声,连贯不停的电钢琴声,当然还有一些嘈杂到不能叫歌的嘶吼声……这家伙,开始重操旧业了。
门推开的一瞬,音浪袭来,陈枫进去赶忙又关上。几十平方的厅里,各种刺耳声音与色彩与影与光扭打成一团,果不其然,是他那帮玩摇滚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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