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习录》二〇二:如何才是“定”
九川问:“近年因厌泛滥之学,每要静坐,求屏息念虑,非惟不能,愈觉扰扰。如何?”
先生曰:“念如何可息?只是要正。”
曰:“当自有无念时否?”
先生曰:“实无无念时。”
曰:“如此却如何言静?”
曰:“静未尝不动,动未尝不静。戒谨恐惧即是念,何分动静?”
曰:“周子何以言‘定之以中正仁义而主静’?”
曰:“无欲故静,是‘静亦定,动亦定’的‘定’字。主其本体也。戒惧之念是活泼泼地,此是天机不息处,所谓‘维天之命,于穆不已’。一息便是死,非本体之念即是私念。”
《大学》开篇讲“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将“定”作为静、安、虑、得的基础,而“定”本身源于“知止”。
陆九川认识到泛滥流行学说的危害,试图通过静坐来摒除乱七八糟的思虑。结果反倒愈发的为各种思虑所困扰。为此,他向老师王阳明寻求帮助。
九川问:“近年我因厌恶泛滥流行学说的危害,每每想要静坐安神,以求摒除各种思虑念头。不仅无法做到静心,反而更加感觉到思绪纷扰,这是为何呢?”
先生说:“思虑念头怎么可能摒除尽呢?只能让它归于纯正。”
九川问:“是否也存在没有念头的时候?”
先生说:“确切讲没有无念的时候。”
九川问:“这样的话,为什么会有‘静’呢?”
先生说:“静未尝就是不动,动也未尝就不是静。‘戒慎恐惧’本身就是念头,怎么分动静呢?”
九川说:“周敦颐为什么会说‘定之以中正仁义而主静’呢?”
先生说:“没有私欲所以静,这是程颢所说的‘静亦定,动亦定’中的‘定’。主静是其本体。‘戒慎恐惧’的念头是活泼的,正是天机运动不息的体现,所谓‘维天之命,于穆不已’,天道深远而永恒一停止就是亡失。不是从本体发出的念头,就是私心杂念。”
《大学》讲的“定”,不是凭空定在那里不动,而是回复到本体的静、安、虑,以期“能得”。从这个意义上讲,什么是“定”?程颢讲:“所谓定者,动亦定,静亦定,无将迎,无意必”,所到底就是去虚妄的“将迎意必”之心,以回复心之本体。“定”不是没有念头,而是以“戒慎恐惧”匡正念头中不正的部分,去其不正以复于正。
《易经》以其“不易”之思想,为今人提供了一个很好的看待问题的思路——以终为始。也就是说,《易经》能为你的人生框定一个显而易见的结果,也就是所谓“命”的那一部分。既然结果有“定”的成分,在通向这个结果的路上,我们干嘛要生出那么多的虚妄呢?去除内心那些虚妄的“将迎意必”之心,反而有助于我们更好地把握现在。
曾国藩有句很牛的话叫“既往不恋,当下不杂,未来不迎”,这大概是一个人做事时最好的心态了。所谓的“当下不杂”,其实就是“定”。这个“定”便是程颢所说的“静亦定,动亦定”的“定”,它只是此心不杂的一种体现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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