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不经意的话

昨天才知道，原来一个人一句不经意或者在气头上说的话，能对另一个人有那样大的影响，甚至有着改变一个人的人生轨迹的力量。

我一个老同学，东子。大四那年他本来想的是和大多数同学一样躺平，不考研不考公，参加校招随便签了一个公司，与世无争地过完余生。

可偏偏那年他谈了一个985的女朋友，开始两个人卿卿我我了几个月，几乎终日形影不离，甚至别人一度以为他们最后会踏入婚姻的殿堂。

不过最后却因为一些小事情闹得很不愉快，中途更是因为恼羞成怒说了几句难听的话，让各自心里有了无法解除的隔阂。

其中最让东子耿耿于怀的便是“就算我不考研，我的学校也比你好。”

东子给我说，当时刚听到这句话时，他觉得她说的一连串的违心之词中，就这句话最没有攻击力，当时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他当时想的就是躺平，学历什么的真的无所谓。

可谁知道这句话竟然就像一颗种子，悄悄地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

在一个不眠的深夜，他开始把自己的过往拿出来细细品味。

想起那时候小学初中高中自己也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学霸，并且一度曾霸榜学校的英雄榜，名次高居不下，让好多人以他为目标努力。

可后来高二下学期因为肺结核休学了一年，他拒绝了老师让他留级的提议，凭借自己在家自学的效果，回学校以后就硬生生地升上了高三下期。

当听闻他休学的消息时，年级上觊觎他第一位置的很多同学都曾为此感叹，年级第二甚至在年级大会上说:“没有凭借实力超过强东而拿到这个年纪第一，我感觉这个第一没有任何价值。”

这就是曾经东子在学校里的影响力。

刚回学校那会儿，年级上听闻这个曾经威名赫赫的人物回来时，有的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有的唉声叹气感叹自己的名次又要下降一个，还有一些他过去“忠实的信徒”高呼，这年级要变天了，既有的秩序即将迎来改变，王者终是归来要拿回自己的宝座。

可当回学校参加的第一场考试成绩公布以后，年级上包括老师乃至校长在内的所有人都好奇如今的强东是个什么水平，可最后结果让所有人都出乎意料，可以说是大跌眼镜。

曾经六百甚至多次差几分就突破七百，甩第二名甩三四十分，就像赛车跑道上一骑绝尘的男人，这一次竟然只考了四百多分。

“神倒了！”

“神话终究是破灭了！”

“强东最后也泯然众人矣了吗？”

“真的太令人失望了。”

……

一时间，东子的成绩成为了年级上的讨论焦点，无数的失望、奚落还有嘲讽化作滔天巨浪7朝着席卷而来，狠狠地打在他的身上，精神乃至自尊心上，最后将他淹没其中，任凭如何挣扎，也不过只能冒几个泡出来，溅不起什么涟漪。

在开考前东子其实对自己目前的实力是有一定的认知的，肯定和巅峰的自己有所差距。

因为只有他知道自己这一年是怎么过的。

终日浑浑噩噩，醉生梦死，抱怨命运为什么会和他开这样的玩笑，虽说有过一段时间的自学，但那也不过是做做样子浮于表面，根本沉不下心去专研，并且因为过去一年吃药看病经常出入医院，为求生而挣扎最后却只能认命的例子他看得太多了，最后慢慢形成了“能健康活着就好”的心态，也正是这种心态，在不知不觉中就将他好多的锋芒都钝化了。

可是当结果出来时，他没想到差距竟然会这么大。

而且他也没曾想到自己竟然会有这么多的关注，一次考试成绩竟然会引发如此大的反响。

负面的声音此起彼伏，失望的哀叹不绝于耳，所有的总总最后引向了一个结果:内心无边无际的彷徨。

东子想着最后三个月拼一次，但愿能重回辉煌。

但任凭东子记忆、天赋、能力绝伦，三个月时间根本不足以让他补上别人日积月累沉淀的东西。

虽然名次和分数在上涨，但却微乎其微，因为后期到了冲刺阶段，更多后面的人同样在发力。

渐渐的，东子失去了人拼搏路上最重要的东西——自信心。

以至于最后最后高考完所有老师就劝他回去复读一年时，他却没有勇气再回去参加任何一次考试，本该或是本有有能力去顶尖学府的他，最后在所有人的惋惜中，去了一所双非的一本。

而上了大学以后，东子更是开始了自己漫长的放纵和躺平生活，可以说是没有任何压力和烦恼，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地沉浸在自己快乐的世界中。

直到大四快要毕业一次参加活动，认识了后来的女朋友。

“你这个学校，我还看不上呢！”黑暗中，双手抱头躺在床上的东子，突然没有任何征兆地对着天花板狂吼一声。

越想越气，越想越难受，此时此刻，东子感觉自己的尊严被人踩在脚下肆意践踏，更痛苦的是这个人还是自己所爱过的人。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自他的心底蔓延开来，侵入他的五脏六腑，弥漫至四肢百骸，他顿时感觉身上没有一个地方是轻松的，一股来自未来的恐惧仿若变成了千百斤铁石，将他压在下面，一时间让他冷汗直流，呼吸困难。

他怕自己如果再继续这样躺平下去，在未来的某一天，在不久的将来，他还会遇到同样的情况，再被人触碰内心最不愿提起的部分时，无能狂怒。

无能狂怒的同时，最大的区别就是，现在还年轻，尚且有改变自己的机会，真到那时候，很多事情都已定型，身上背负的东西和一些牵挂和羁绊已经不允许他再做任何大胆的尝试，因为那时候忍受不好结果的不止他一个人。

那是大四的一个深夜，还未到第二天的黎明，东子就匆匆起床，将自己好好收拾了一番，在室友一脸改为从美梦中缓过神来木讷的神情中，洗了个澡，下了考研资料的订单，随后拿起手机开始背起单词来了。

等琢磨着到了企业的上班时间，他拨通了签约公司的人事电话，要求解约。

有个室友是热心肠，起床后看他的样子，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额头后，转身出门去药房买了一根温度计回来，让他夹着。

东子忍不住笑着拒绝了，随后扫视了一遍寝室里陪自己四年吃喝玩乐的几个室友，虽然也留下不少难忘美好的回忆，但他觉得现在也时候划清某种界限了。

从那以后直到毕业，除了睡觉，东子没在寝室里面待过了，一天十几个小时都呆在学校里的图书馆。

毕业后在学校周围租了一个廉价的单间，过着日复一日单调苦行僧般的生活。

室友一开始还说:“这种是鸡汤看多了，缓两天就好了。”

除此之外，几乎他身边所有的人都觉得他坚持不了多久就会放弃，要不了多久等激情腿下去就好了，那时候肯定会后悔自己做出和签约公司解约的错误决定，毕竟考研不是想考就能考上的。

相比于一个保守稳定的生活，他选择了一个不确定的未来。

这一次，除了东子自己，没人知道他的决心，也没人知道，包括那个女孩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一句气话，会夜以继日地刺疼东子的心，直到考研出成绩那天。

看到自己的初试成绩，东子长舒了一口气，嘴角不由得划出一个美妙且久违的弧度，那是一种给人以力量的自信笑容。

如果东子当时身边有曾经的初高中同学，看到他这个表情，就知道这一次第一已经有所属了。

事实也确实这样，没过多久，等院校公布成绩时东西才知道自己考了专业第一，久违的第一。

那时候他才知道，自己都还没复试，只不过是联系了一下导师，就直接被导师拉到了研究方向的群里了。

看着复试群里的一些踩线进复试的同学担惊受怕的样子，场景好似回到了很多年前，听着几个同学在那里讨论试题答案的课间，自己坐在一旁喝水看书，胸有成竹。

这一次，东子仿佛拨开了蔽目的云雾，他再一次看到自己的充满可能性和确定性的前途。

同时，他拿回了自己过去因为命运捉弄而丢失的信心。

最重要是，这一切的结果，全是那个女孩的一句不经意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