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家里是瓦房,那是爷爷为我爸结婚盖的新房。老爸用两块儿布档子做墙,隔成三间,东一间,西一间,中间是客厅。老爸老妈住上房,一张大铁床占据了大半空间。床垫是一个个弹簧连成的那种,很软,一躺一个坑,动一下就吱扭儿响一下。我从出生到上学这几年一直睡在上面。
我长大了,要上学了,该分床了。刚好姑姑家买了新床,就把换下来的给了我。也是一张铁床,宽1米4。我很兴奋,我终于有属于自己的床了。老爸把西边放杂物的地方收拾一下,算是我的房间。我在床的周围贴上我喜欢的任贤齐的各种海报,床头的鞋盒里整齐摆放着他的磁带。晚上在台灯下看看书听听歌,老爸说我的日子过得真惬意。
睡了没几天,一次早上起床,看到床尾落了好多土。尽管老爸后来进行了修葺,也还是时不时掉土(那时候没有水泥,全是土泥粘的缝儿)。就像一面破裂的镜子,尽管用世界上最好的胶水黏在一起,但本质上,它还是破裂的。那时候,我睡相不好,经常早上醒来,被子掉在地上。老爸老妈半夜总要给我盖几次。后来他们怕我再把被子蹬到地上,每晚睡觉前就在我床边放一个和床齐高的凳子。还别说,好多了!
但我依然喜欢我的小床。冬天冷,不愿起床,勤劳的老爸把早饭放在我床头。吃完早饭,我继续躺在裹成圆筒的温暖被窝里睡回笼觉,我可以睡到晚饭时间再起床。有时候老爸会从街上买点胡辣汤、水煎包,我披上棉袄哒哒哒跑到老妈的床上吃。然后,老妈睡这头,我睡那头。后来我出去上学,这样的待遇就很难得了。
我的床并不是我一个人睡。我哥有时候会去打麻将,半夜回来就睡我旁边。床太小,好几次早上起床看到他都是双臂抱在胸前,侧着身睡。桌子上放着一块钱,有时候是两块,那是给我的早餐钱,我知道,我哥又赢钱了。那时候我小,一放学就和同学追着跑,出一身汗不说,脚也臭。我和我哥就一人裹一个被子,床显得更小了,好多次都看到他半个身子用被子兜着吊在床沿上。
后来上中学要住校,老妈在那个暑假弹了棉花,给我做了一床厚厚的新褥子,粉红色的,那是他们结婚时的床单,结实耐用。给我买了深色的床单、被罩,耐脏。褥子铺在学校1米2宽的上下铺上刚刚好,只是太厚了,晚上睡觉有点热。老妈说,新的都这样,睡睡就塌下去了。
我的床靠着窗户。一年冬天下大雪,融化的雪水从窗户缝里钻进来顺着墙跑到我的床上,被子褥子湿了一大片。这下可找到和同学合铺的理由了(老师怕我们说话,是不允许同学之间私自合铺的)。那一晚,我们聊了好多。聊喜欢吃什么、聊哪个女孩儿漂亮、聊谁的床更暖和?后来整个宿舍加入讨论。学生时代的“卧谈会”是每晚睡前的必修课,很快乐!
工作后,睡过的床印象最深的有三张。
刚毕业,在焦作租了一间房,房租150,包水电。那是一张老式的实木床,铺一张芦苇编的席子。床沿磨的光亮,床腿有被老鼠亲吻过的痕迹,我不知道这张床有多少年的历史?我买了两张席子铺在上面。房间没有空调,电扇开到最大,呼呼地转着。风是热的,汗不停地流。我的工作是保全,舅舅托人进的一家国企,整天面对着隆隆作响的巨大的机器。可能是由于从学校踏入社会的不适应,那段时间特别烦躁。晚上六点下班,饭也不吃,躺在床上,就那么翻来覆去,也睡不着。后来住到第26天,我退房,房东阿姨收了我一百元。她说刚毕业不容易,少收我50。
刚来深圳的时候住我姐家。一室一厅,我睡客厅。客厅里有一张单人床,那是当年她和同学一起租房时买的,后来一个个陆续搬走,剩下她自己,床也留下了。姐姐在床上铺了两层褥子,给我买了新床单、毛巾被。很暖和,有阳光的味道。我在那张床上睡了一年,但每天待在上面的时间并不长。
住在梅林关,在南山上班,我每天需要提前两个多小时起床。晚上遇到堵车,常常九点下班,十一点才到家,有时候稍微一耽搁会更晚,姐姐已经睡了。我下午上班,早上只顾着呼呼大睡。姐姐做了早餐给我留一份,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走的。挺感谢这张床,如果不是它,这一年,我不知道怎样才能挺过去。(此处省略一万字…哈哈哈)
后来我自己住,上班没那么赶了。我买了一张新床,框架是铁的,铺一层木质床板,睡觉怎么动都不会吱吱乱响了。我买了床单,是天空蓝,买了被罩,是深海蓝,对,我喜欢蓝色。一个枕头,两个抱枕,不管我怎么翻,头下都有东西枕着。我的床头会放几本书,看书的时候就把两个抱枕摞起来靠着。我喜欢躺在上面,摆成一个“大”字,看着天花板,什么也不想。朋友说,看着还挺温馨。嗯,房子是租来的,生活是自己的。
过年回家,老爸老妈又换了新床。说要给我也换一张新的,但我没在家,他们怕买了我不喜欢。再说一年到头也住不了几次,等结婚的时候一起换吧。额,老爸老妈这神操作,我大写的服!(我现在睡的是原来他们那张一动就吱吱响的老铁床,这质量,512个赞👍)
我说好、好,到时候我换榻榻米。
老爸问什么米?
老妈说,咱家那一袋米还有好多,想吃了去煮,不用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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