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

2015年11月12日，我像往常一样上午上完课后回到宿舍午休。睡前还拿着英语书复习着下午要听写英语单词，浑浑噩噩就睡着了。哪天我睡得格外的沉，带着些舒坦。直到闹铃响起，才下意识拿起手机关掉准备起床。然而，qq弹出弟弟发来的消息：“姐，马上给妈妈打电话。”连发了好几条。。。心里感觉到奇怪，为什么这个时候让我打电话呢？带着不安的情绪我拨通了妈妈的手机，刚一接听就听到妈妈发出哽咽的哭泣夹杂着喘气声。心里一惊赶紧问怎么了？妈妈说：“你请假回来吧，你奶奶去世了”。顿时感到胸口一阵疼痛，眼泪哗哗地留下来。。。挂断电话，舍友都被我的反应吓到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我只说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进入秋天，天色昏沉吹出丝丝凉气。简单带了几件衣服就去坐车了，选择靠窗的位置靠着看向窗外不想让来往上车的人过多看见泪眼模糊的双眼。车开了多久眼泪就流了多久，我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有这么多眼泪。要知道学校到车站坐公交还需花1个小时左右还是在不堵车的情况下。。。5点到了车站，擦擦眼泪跑向售票机只还有8点10分的站票，没办法买好后在车站的铁凳上进行了3个小时漫长的等待还好有眼泪和回忆作伴，小时候我生病感冒奶奶冒雨背着我去镇上的医院打针，一路上涨水看不见路就用脚试探水深慢慢往前，寒风扑面雨水倾打着她弱小的身子。看着这烟雾缭绕的小路不见人影到处是荒草，我害怕突然冒出山羊或者野猪。就叫奶奶别去了，但她一直说很快就到了。后来，我才明白那段路走了4公里.坑坑洼洼的泥泞小路现在已经不复存在而是一条铺满柏油弥漫沥青味的大路。但是，我知道奶奶对我的爱一直都在路上。

奶奶身材娇小，18岁便来到了当时一穷二白，土墙四壁的爷爷家。据说当时真的很穷，被村子里很多人都看不起。甚至是有些兄弟家都和我爷爷断了关系往来。还把我爷爷赶出这个村庄，不得已搬家去了相距1公里外的小村庄只有十几户人的地方。奶奶任劳任怨跟着爷爷，受了不少苦。爷爷脾气不好，动不动就打骂还有她婆婆也是经常数落。婆婆更偏袒小儿子也就更喜欢小儿媳，对此我奶奶也是忍气吞声在哪个时候为爷爷生下3个儿子4个女儿。哪个时候刚刚改革开放，吃不饱穿不暖能拉扯7个孩子长大已经非常不容易了更别说供孩子上学，只有我最小的叔叔上了初中，其他的最多上了点小学还没能毕业。对于女人，奶奶这一生过得太不容易了。

我对奶奶犯过错，我对不起她。那年，我大概是上小学56年级因为爸爸妈妈会镇上开店了所以把我从外婆家接回来上学。我在老家和爷爷奶奶同吃同住，早上伯父开摩托车去镇上做事顺便把我和弟弟载去镇上上学。我经常会买面条水果之类回家给奶奶吃，有时候奶奶会给点给屋后一个瞎子表婶吃。我伯母看不惯就和我说我奶奶把我们买的东西大把大把送给人家，我听着也不舒服毕竟我们花钱买的不是自家种的东西。我就和爷爷说，谁知爷爷大发雷霆要动手打奶奶，这件事被我父母知道了，我被大骂一顿不应该多嘴多管闲事。那次之后几天我奶奶都不肯理我。我推翻了她和屋后表婶的友谊，在这个小村庄她只有和她聊聊天谈谈家常。儿子孙子长年累月在外，她孤独无依两人经常面对面闲谈谁又能体会她们心中的酸楚与孤独。不懂事的我，亲手捅破了她心中唯一的安慰。那时我心胸太过狭隘，如果时光倒流我一定多陪陪奶奶，向她忏悔。只是这个世界没有如果，只有后果和结果。

去年十一长假，我回去的路上听妈妈说奶奶生病住院了。当晚全家人去医院看望奶奶，因为家里情况特殊实在不能抽出人在医院时时刻刻陪伴照顾奶奶。所以爸爸不得已找了个护工，6天出院护工花了1500元。当时，我想留下来照顾奶奶吧，可是我要怎么洗澡住哪里呢？我觉得我提留下来父母会更多担心吧，所以就咽了下去。叔叔婶婶带了弟弟来却不让她上去病房看望而是让他一个人在楼下等着，我觉得非常诧异。怎么都是自己的亲奶奶，这么做实在欠妥。看着奶奶消瘦憔悴的面容，我心疼不已。她指着手对我说：“这里打针打得都肿了”我抱着她不想放开她有点不好意思的笑笑，那护工看着直说您这孙女好呀。我听着怪心虚的，赶紧帮奶奶拉拉被子。很晚了，我们不得不走了，我和奶奶说我走了哦，她看着我轻轻地嗯了一声。走下一楼，我又忍不住跑上去再看看她。看着我她脸上淡淡地笑，我的心却像被撕裂般的疼。我不敢想她在医院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她会想什么，她会不会害怕，她会不会怪我们。我恨自己无能为力，我恨自己不能为她分担一丝的痛苦，走出病房眼泪悄无声息的滑过嘴角，却麻木得没有感觉一丝的闲味。

哪天长假将要结束，我也要回学校了，你要出院了我和爸爸去医院接你。你可以下床走路了，脸色渐渐好多了只是还是很瘦。我叮嘱你要多吃东西，不要怕吃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你什么也不说只是笑着点点头，一路上也没有说什么到了车站我说我走了，你向我挥手。这一挥竟然就是一辈子的永别，我不曾想过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告别。对不起奶奶，我没有能守在您床前，没有在您最后一刻拉着您的手，没有在最后 一刻叫您让您别离开我们。我不孝，我后悔为什么在车上不多和您说几句话，我后悔为什么没有多回家看看您，我后悔为什么不多大电话和您说说话，真的，我后悔了。

想着想着哭着哭着就下了动车，此时赶上回家的末班车十一点半了。一路上我在想家里现在是什么样子，你会不会奶奶还躺在床上，家人都回来了吗？然而我现在怎么也哭不出来了，有些紧张和害怕。明明是回家，这次却感觉害怕面对害怕最想看见的人却躲着我不见。父母在路口等着我，坐上爸爸的车妈妈就说一到家就去叫叫你奶奶啊，我答应着。心里想这当然是必须的啊，怀着沉重的心情终于到了。细雨轻轻地飘着，我踏出脚下车我知道奶奶在叔叔屋子里，但是走过望里一看我的脚却停不下来直接走到我家。我想的不是这样的 啊，我以为奶奶还会躺在床上，奶奶不是早上断气的吗怎么那么快就让她躺在里面了。我还没有见到她呢，你们怎么可以那么快就让她睡那么冷的地方。我在客厅转了一圈又一圈，那边有人在打牌。爸爸让我过去给奶奶烧香烧纸钱。我轻轻地跪在棺材前，想喊奶奶声音却出不来，想哭眼泪却怎么也滴不下来。。。我快速的弄好不想其他人盯着我够怪异的，爸爸过后责怪我怎么不叫奶奶，真的，我想叫的还想叫一千次叫一万次，可是当时我不知道为什么没了声音。

第二天我问爷爷奶奶去世前的情况，我给他看在我去学校之前用手机给他们拍的照片。照片里的奶奶笑的好开心，爷爷说：“她再也笑不出来了”爷爷眼里泛起丝丝泪水，顿时心麻了一下。照片数量不多，我一直保存着是我强行让奶奶照，她一直说：“人都老了瘦了有什么好看的哦”。我想说奶奶你的样子我都喜欢。那些照片我会一直留着，那是专属我和奶奶的记忆。

突然听到叔叔屋里传来一阵阵哭声，原来是姑姑们回来了。我在想明明那么近为什么不早点回来而是第二天才回来，妈妈说这是习俗嫁出去的女儿不可以回来而是要第二天请了鼓手来吹丧。我不明白女儿难道就不是亲身的了吗？还不可以为母亲守孝，这什么破风俗。。。。。。极度不理解。

我几乎跪了一个晚上，腿有点麻。一晚上有道士在说个不停，是在为奶奶通路让她走得顺畅些。不愿也不想起来，到了凌晨五点左右要开棺让奶奶的外家人见最后一面。我们要往里面留些纸钱给她，爸爸叮嘱看奶妈的时候不能把眼泪滴到她的身上，这样不吉利。打开我看到奶奶的时候我震惊了，所有人都震惊了。纷纷说这些什么，奶奶居然嘴巴是张开的眼睛也没有闭住，这时我才知道原来奶奶要断气时没有一个人陪在她身边守着她离开。当时爸妈本来是在家的但是中途有人打来电话外面有事就出去了，当时看着奶奶觉得不会这么快就走的。可是，就在走后不久就断气了。伯父伯母在家里可是一直没有进房间守着，而是在客厅门外站着抽烟。爷爷看着情况不对了跑出来让他进去看对他吼了几声，在他进去之前奶奶就断了气。而叔叔还在桂林，当天下雨堵车赶不及回来。还在回来的路上奶奶就断气了。伯父用纸钱帮奶奶闭上嘴巴和眼睛，不管怎么弄都闭不上了。原来死不瞑目是这个意思这个样子，辛辛苦苦带大养大这么多个孩子，结果临死前还没人送终。这是多么可悲的事情。我不敢说长辈们做得有多错，我只是为奶奶感到可悲为她心疼，也痛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多为她做些事。当时，妈妈突然跪倒在地大声哭着，姑姑却拉我妈妈起来说不哭不能哭。而我想多看看奶奶，最后再多看看她。黑色的鞋子黑色的衣服，苍白的头发，脸已经非常瘦小整个人都瘦得不成样子。最后一眼，再看一眼。嘭，关上了，八个人带上白色的手套拿上粗大的钉子把它钉紧，那是上了油漆的褐色的奶奶的房子。她将永远住在里面不想再出来受气了，不想再为我们操劳了，她是真的累了

送奶奶的路上，因为下过雨路特别不好走。我一直紧随跟在她后面，结果身后突然多了一个手扯住我，说不能走那么快，可是哪些人速度不减真没见过这么快抬人的。到了小溪边，姑姑她们都扯着我不让我继续前进。说我们女的就只能送到这里，送到坟头那是男人孝子要做的。可是难道我们不应该送吗？一脸迷惑不解，姑姑帮我把头上的孝布在头上绕了一圈。回去后用柚子叶水擦擦身洗洗手才可以进门。过了不久，听到一阵阵鞭炮声我知道是要入土了，默默祈祷奶奶入土为安。不久爸爸他们陆陆续续回来，其中有个哥哥没有把白孝布绕头上还是直直的下垂，他在最后面也没有人发现他。直到伯母看见然后大声呵斥他不懂事，她说这样不吉利。

大家吃完早餐，几个姑姑开始围在火边谈笑风声。时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开了。我听着她们的笑声心里感觉也很不是滋味。我走进厨房，听到一个婶婶在和我妈妈说我小姑那么大个人了不懂事，送到三分之一的路程就独自返回还不听劝说，甚至我姑父也和她一样没有去。实际上我姑父应该送去坟头的。女婿相当于半个儿子。我妈妈看着很无奈的样子补充道：“她们几姐妹现在在下面屋子大声说笑，我实在笑不出来。想不通她们老妈没在了还能这样。”婶婶说：“还是亲生的咧，一点也不疼”。其实在奶奶生病的这一个月里，除了我二姑经常回来看望之外，其他几个姑姑都没有什么行动。尤其是我的小姑一次也没有回来过。爷爷对此感到心酸甚至表示当没有她这个女儿。我不知道一个父亲失望到什么样的程度，才能说出这样的话。伤心至极了吧，感受不到你任何作为女儿该有的作为了是吗？

回到学校，我开始失眠脑子里一直想着奶奶的点点滴滴。朴素卑微一生，劳累辛苦一生，最后还饱受病痛的折磨。我对不住奶奶，我恨自己没有早早明白和体会奶奶的孤独无依，我一直在忏悔尽量把遗憾弥补在爷爷身上，不让悲剧再次重演，我已经会经常给他电话。虽不能见，但是听着声音我发现他也开心了许多。一直以来我和爷爷奶奶的关系是5个儿孙中最好的，我会好好努力不辜负他们对我的爱。他们不擅于表达爱，此刻我要多表现爱。不要等到失去才后悔，我不想再经历这样的感受我真的受够了。

不想去评论长辈们做事的对错，每一个人的思想不同。受道德的制约，我觉得不超过这个线还是可以容忍的。有句话说，人在做天在看。不愧于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