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作者米哈里·契克森米哈赖,1934年生于当时的南斯拉夫,今天的克罗地亚。我早已是他精神上的密友,故下文不见外地称他米哈里。米哈里1965年获得芝加哥大学博士学位,1969年至2000年在芝大任教。小他8岁的塞利格曼,晚于本书一年,即1991年出版了《学习乐观》(Learned Optimism)。二人志趣相投,2000年联手发表《积极心理学导论》一文。这标志着积极心理学的问世。
米哈里这本书中有三个核心词:一是幸福;二是最优体验,他称之为心流;三是精神熵。我们就从这三个核心词说起。
他认为能为幸福研究做出重大贡献的是三个学科:生物学、心理学、社会学,
人类与动物的最大差别在于神经系统过于发达。感知和摄取更多的信息,无疑有利于人类生存。对外部情况不感知,当然更危险,但感知更多往往也更苦恼。常言说:无知无畏。反之,多知多畏,多知多忧。于是焦虑增长。
在如何面对外部的悲观信息上,米哈里与塞利格曼给出了两种解答。塞利格曼的看法是,不同的解释方式决定了不同的生命状态。我们继承了祖先悲观与审慎的解释方式,在远古残酷的生存竞争中需要如此,但现在的生活已经远离零和博弈,没有那么残酷,因此“解释”可以向乐观的方向调整。米哈里的方法是,面对太多的,包括负面的信息,你必须找到一项能长久地凝聚自己注意力的活动。这样你面对众多信息时便有了轻重之别,乃至屏蔽若干信息。二位的共同性是强调个体的主观能动性。
米哈里在本书中的全部研讨都是在证明幸福不是人生主题,而是附带现象。幸福是你全身心地投入一桩事物,达到忘我的程度,并由此获得内心秩序和安宁时的状态。
寻求快乐是基因为物种延续而设的一种即时反射,其目的非关个人利益。进食的快乐是为确保身体得到充足营养,性爱的快乐则是鼓励生殖的手段,它们实用的价值凌驾于一切之上……但实际上,他的性趣只不过是肉眼看不见的基因的一招布局,完全在操纵之中……如果无法抗拒食物或酒精的诱惑,或无时无刻不欲念缠身的人,就无法自由控制内在的心灵。”“跟随基因的反应,享受自然的乐趣,并没有什么不好,但我们应该认清事实真相。”
人类有一个超大的意识系统。意识系统需要秩序,其无序时人们会焦虑、烦躁。生理欲望需要满足。但无论欲望满足上欠缺、适当还是过度,都与意识系统中的秩序较少关联。而“好的生存状态”,英文直译为well being,就是幸福的意思,“好的生存状态”要兼括生理满足与精神系统中的秩序
就是热力学第二定律所关注的。其主要内容有三:第一,凉的物体不可能向热的物体传递热量;第二,能量转化中必有损耗;第三,在自发过程中,浓度趋于扩散,结构趋于消失,有序趋于无序。无序的量度被称作“熵”。一切自发的物理过程,都是熵增加的过程。
薛定谔以物理学家的眼光看到了大自然中的这个反例,称之为“负熵”。负熵就是从无序走向有序的趋势。
米哈里这样概括心流的成因和特征。第一,注意力。他说:体验过心流的人都知道,那份深沉的快乐是严格的自律、集中注意力换来的。第二,有一个他愿意为之付出的目标。那目标是什么不要紧,只要那目标将他的注意力集中于此。第三,有即时的回馈。第四,因全神贯注于此,日常恼人的琐事被忘却和屏蔽。第五,达到了忘我的状态。
外界向你提供目标时,往往以某种奖励吸引你追随它。世上大多数奖励的动机是控制你。不做外部目标的奴隶,就要拒绝它们的奖励。拒绝外部奖励的最有效的方法是建立“内奖”,即选定你的目标,在追随目标的努力中,获得内心的秩序和成长的乐趣,这就是内奖,就是自我奖励。
弗洛伊德的话:“快乐的秘诀在于工作与爱”。
如果你进入了心流状态,那就不一样了。你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当前的任务上,你所有的心理能量都在往同一个地方使,那些跟任务无关的念头都被完全屏蔽,甚至包括你对世界的意识、对自我的感知,更不用说对别人评价的患得患失、对物质得失的精心计算,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你并不是只有一个念头,你的大脑仍然在高速运转,但是所有这些念头都是非常有规律、有秩序的,就像一支高度有纪律的军队,井井有条地组织了起来,高效率地去完成一个任务。
痛下决心追求一个重要的目标,各式各样的活动都能汇集成统一的心流体验时,意识就呈现出一片祥和。知道自己要什么,并朝这个方向努力的人,感觉、思想、行动都能配合无间,内心的和谐自然涌现。生活在和谐之中的人,不论做什么、遭遇什么,都不会把精神能量浪费在怀疑、后悔、罪恶感及恐惧之上,精力永远用在有益的方面。对生命胸有成竹的人,内心的力量与宁静,就是内在一致的最高境界。方向、决心加上和谐,就能把生命转变成天衣无缝的心流体验,并赋予人生意义。达到这种境界的人再也不觉得匮乏。意识井然有序的人不需要害怕出乎意料的事,甚至也不惧怕死亡,活着的每一刻都饶富意义,大多数时候也都乐趣无穷。”
成为顶级专家,你需要刻意练习。刻意练习与普通练习的不同之处在于:(1)一个定义清晰的目标;(2)全神贯注及不懈努力;(3)即时的、有益的反馈;(4)持续反思和完善。
心流只是一个方法,它背后更大的逻辑是,你要通过锻炼控制自己的意识,去获得真正的幸福。
真正能带来满足感的不是苗条或财富,而是肯定自己的人生。
如果一个人不靠信仰支持,试图仅凭自己的力量去追求幸福,很可能会从极致的生理快乐,或社会公认的最具吸引力的事物着手。因此,财富、权势与性就成为他们奋斗的主要目标。然而这些并不能改善生活品质——唯有直接控制体验感受,从我们所做的每一件事、每一个此时此刻中汲取快乐,才能克服障碍,得到满足。
最好不要期望任何改善外界环境的努力能立即提升生活品质。正如密尔所说:“除非人类思考模式的根本结构发生重大改变,否则不可能有重大进步。”
生活越改善而越不满足的矛盾表明,提高生活品质是一件永远没有尽头的苦役。其实只要我们在奋斗的过程中觉得愉快,设立新目标也没什么不好;但问题就在于一般人总把所有心力放在新目标上,不能享受现在,也因此与知足的快乐绝缘。
任何文化的主要功能就是保护其子民不受混沌之扰,同时灌输给他们一个信念:自我很重要,并且个人终究能成功。不论是爱斯基摩人、亚马孙盆地的猎人、中国人、印第安人,还是澳洲土著、纽约市民,都自以为身居宇宙的中心,拥有美好的未来。倘若少了这份自信,真不知道他们如何面对生存中的重重难关。
当人们相信进步是必然的,生活理应轻松愉快时,就很容易丧失面对困顿的勇气与决心。一旦他们发现从前相信的一切不尽可靠,往往会一股脑把所有信念抛弃。没有文化价值观的支持,人们就陷入了焦虑与冷漠的泥淖。
爱默生曾说:“我们对生活有种种期许,却从未真正生活过。”
弗洛伊德及其他心理学家指出,文明就是建立在压抑个人欲望基础上的。社会成员不论乐意与否,都被迫接受既定的习惯与技能,否则就不可能维持社会秩序和复杂的分工制度。个人社会化是必然的;社会化的真谛在于使个人依赖社会的控制,并对赏罚有既定的反应;社会化的最高境界就是使每个人都完全认同社会秩序,根本不
寻求快乐是基因为物种延续而设的一种即时反射,其目的非关个人利益
享受自然的乐趣,并没有什么不好,但我们应该认清事实真相,在必要的时候,按照自己的优先顺序,做自己的主人。
向基因屈服有时相当危险,因为这会导致我们彷徨无助。不能在必要时反抗基因指示的人往往很脆弱,他们非但不能根据个人的目标决定行动方向,反而被肉体的欲望牵着鼻子走
从社会制约下解放自我,最重要的步骤就是时时刻刻发掘每一事件中的回馈。如果我们学会在不断向前推进的体验中找到快乐与意义,社会制约的重担就会从肩上自动滑落。当奖赏不再受外在力量管制时,权力就回到了个人手中。再也不必为追赶不到的目标而孜孜以求,或是在每个无聊的一天告终时,盼望明天会更好;再也不必为遥不可及的奖励受尽折磨,而可以真正开始充实人生。但光是放纵本能的欲望,并不等于摆脱社会制约,我们还得超脱肉体的欲望,学习控制心灵。
弗洛伊德曾指出,“本我”与“超我”是争夺心灵控制权的两大暴君,前者是基因的奴隶,后者则与社会沆瀣一气,两者都算是“外界”。与它们相对的是“自我”,代表一个人在现实环境中真正的需要。
意识究竟是怎么回事呢?简单地说,它是某些我们能感觉到,而且有能力引导其方向的事件,诸如情绪、感觉、思想、企图等。
无论如何,每个人能经历的事情就这么多,所以准许哪些资讯进入意识就显得格外重要。实际上,这就决定了生活的内涵与品质。
控制意识最明显的指标就是能随心所欲地集中注意力,不因任何事情而分心。若能做到这一点,就能在日常生活中找到乐趣。
但她凭借着约束注意力,不把精力浪费在不具建设性的思想或活动上,渡过了一切难关。
他把注意力尽可能延伸,跟周遭的世界密切结合起来。他跟E女士同样都能充分享受人生。
因为意识并非直线,而是呈一种圆形循环。注意力塑造自我,也被自我塑造。
所有失序的现象都强迫注意力转移到错误的方向,不再发挥预期的功能,精神能量也窒息了。
每当资讯对意识的目标构成威胁,就会发生内在失序的现象,也可称之为“精神熵”(psychic entropy),它会导致自我解体,使效率大打折扣。这种状况若持续过久,对自我将造成严重的损害,使自我再也不能集中注意力实现任何目标。
积极的反馈强化了自我,使我们能投入更多的注意力,照顾内心与外在环境的平衡。
最优体验出现时,一个人可以投入全部的注意力,以求实现目标;没有失序现象需要整顿,自我也没有受到任何威胁,因此不需要分心防卫。我们把它称为“心流体验”,
精神熵的反面——实际上,有时我们称它为“精神负熵”。拥有它的人就能培养一个更坚强、更自信的自我,能够用更多的精神能量,专注于自己选择的目标。
其实战斗中对抗的不是自己,而是使意识失序的精神熵。我们是为保卫自我而战,这同时也是一场控制注意力的斗争,虽然它不一定像攀岩那样牵涉到体能的挑战。体验过心流的人都知道,那份深沉的快乐是严格的自律、集中注意力换来的。
独特化是把自己与他人区分开来,朝独一无二的方向发展;整合则恰好相反,是借着超越自我的观念和实体,与他人联结。而复杂的自我便能够成功地融合这两种乍看矛盾的过程。
自我在体验心流后会变得复杂。有趣的是,我们只有在不掺杂其他动机,只为行动而行动时,才能学会做一个比原来的自己更复杂的人。选定一个目标,投入全部的注意力,不论做什么事都会觉得乐趣无穷。一旦尝到这种快乐,我们就会加倍努力,重温它的滋味——自我就这样开始成长了。
没有享乐,人生还堪忍受,有时甚至也还算得上愉快。但这种愉快不会持久,要靠运气和外在环境帮忙。如果要控制体验品质,就必须学习从每天的生活中创造乐趣。
首先,这种体验出现在我们面临一份可完成的工作时。其次,我们必须能够全神贯注于这件事情。第三和第四,这项任务有明确的目标和即时的反馈。第五,我们能深入而毫不牵强地投入到行动之中,日常生活的忧虑和沮丧都因此一扫而空。第六,充满乐趣的体验使人觉得能自由控制自己的行动。第七,进入“忘我”状态,但心流体验告一段落后,自我感觉又会变得强烈。第八,时间感会改变——几小时犹如几分钟,几分钟也可能变得像几小时那么漫长。这些元素结合成一种深刻的愉悦感,带来无比的报偿,并扩展成极大的能量,仅是感觉它的存在就已值回“票价”了。
很多人都知道,自我意识强的人通常排斥非正式的接触,也避免与人群为伍。
真正给人带来乐趣的并不是控制本身,而是在艰难状况下行使控制权的感觉。除非放弃生活常规所提供的保护,否则不可能体会到控制的感觉。只有在个人力量能左右结果时,才能确知自己握有控制权。
很多活动的乐趣都不是自然天成的,它需要我们在开始时做一些并非心甘情愿的努力。一旦个人技巧得到回馈,互动开始,自然就会产生值得的感觉。
一种文化若能成功确立起一套目标和规则,不但能吸引其成员,又能配合他们的技巧层次,使他们能经常感受到强烈的心流,那么它就更接近游戏了。这种情形下,我们可以说文化已变成了一场“伟大的游戏”
这个事实向我们揭示了最优体验的第二个条件:一个人重组意识达到心流的能力。有些人不论到哪里,都能自得其乐;有些人即使美景当前,仍感到枯燥乏味。因此,除了外在条件(亦即心流活动本身的构造),我们也应该把促成心流的内在状况列入考虑之内。
以我们的观点来看,值得注意的是,注意力失调不仅妨碍学习,也使心流体验不易产生。控制不了精神能量的人,既无法学习,也找不到真正的乐趣。
注意力失调与“过度包摄刺激”是因为精神能量太过飘忽不定,妨碍心流的产生;而过度自觉或以自我为中心的问题正好相反:注意力太狭隘而缺乏弹性。这两种极端都使人无法控制自己的注意力。处于两极的人找不到乐趣,学习常感困难,因此也就丧失了自我成长的机会。但相互矛盾的是,以自我为中心的人无法变得更复杂,因为他把全部精神能量都用于实现眼前的目标,不肯去尝试新目标。
失范”原由法国社会学家迪尔凯姆提出,特指行为规范被扰乱的社会状况。当什么可以或不可以做已混淆不清时,人的行为举止就变得反复无常、没有意义,靠社会规则建立意识秩序的人就会感到焦虑。失范的现象会在经济崩溃或本土文化遭受外来文化摧毁时出现;当经济急速繁荣、注重勤俭的旧的价值观被推翻时,也可能发生。
疏离在很多方面恰巧相反,它是一种人们被社会体制逼迫而采取与本来目标相悖行动的状况。
在各种情况下都能找到乐趣的人,有能力对外来刺激进行筛选,只注意与这一刻有关的事物。虽然一般认为,注意力集中时会增加处理资讯的负担,但对于懂得如何控制意识的人而言,集中注意力反而更轻松,因为他们可以把其他不相关的资讯都抛在一旁。他们的注意力同时极具弹性,与精神分裂症患者完全不由自主地注意到所有刺激恰成强烈对比。这种现象称为“自得其乐的性格”,或许能提供神经学上的解释。
有助于产生最优体验的家庭环境具有五个特点:第一是“清晰”,青少年知道父母对自己的期望——在家人互动关系中,目标与回馈都毫不含糊。第二是“重视”,孩子觉得父母对他们目前所做的事、他们具体的感受与体验都有浓厚的兴趣,而不是一味巴望他们将来念一所好大学,或找一份高薪的工作。第三是“选择”,孩子觉得自己有很多选择,包括不听父母的话——只是他们得准备好自己承担后果。第四是“投入”,亦即让孩子有足够的信心,放开自卫的护盾和自我意识,全心全意去做他感兴趣的事。最后是“挑战”,也就是由父母为孩子安排复杂渐进的行动机会。
这五个条件构成所谓“自成目标的家庭环境”,因为它们提供了享受人生乐趣的理想训练。这五大特色很明显与心流体验相通,在能提供明确目标、回馈、控制感、全神贯注,并着重事物本身动机及挑战的家庭环境中成长的孩子,通常更能掌握生活的秩序,享受心流。
在秩序不佳的家庭里,孩子的大部分能量都浪费在层出不穷的谈判与争执,以及不让脆弱的自我被别人的目标所吞噬的自我保护上。
父母对待婴儿的方式,很可能在人生开端就决定了他们日后享受乐趣的难易,但目前还没有长期追踪研究帮助我们了解这方面的因果关系。依理推之,一个受虐待或经常面临失去父母疼爱威胁的孩子,必然要竭力保全自我,不让它在忧虑下支离破碎,到头来能用于追求事物本身报偿的精力就极其有限——不幸的是,现代文化中遭受这种待遇的儿童的比例,似乎一直有增无减。受虐待的孩子成年以后,往往不寻求复杂的乐趣,只要能从生活中找到一些享乐的机会,就会心满意足。
在钻研了很多人在困难中的自述之后,罗根的结论是:他们都因为能把悲惨的客观条件转变成可以控制的主观体验,才得以生存下去;他们正是依心流的蓝图行事。首先,他们密切关注环境中的细节,并从中发掘可以跟他们有限的能力搭配的行动机会;然后制订出一个现实状况所能容许的目标,通过所得到的回馈,密切注意一切进展。只要一实现目标,他们就提高赌注,为自己部署更复杂的挑战。
在困难和威胁几乎使我们陷于瘫痪时,我们必须找到投注精神能量的新方向,一个不会受到外来力量影响的方向,以便肯定自己的控制力。即使所有希望都破灭了,我们还是得寻找一个有意义的目标,围绕着它重新整顿自我。那么,纵然在客观环境里沦为奴隶,主观上仍然保持自由,最不堪的情境也能转变成心流经验。
20世纪最伟大的哲学家罗素在讲述他觅得个人幸福的过程时说:“我渐渐学会对自己和自己的缺点漠不关心,我渐渐把越来越多的注意力放在外界事物上,例如,世界的状况、各式各样的知识和我喜欢的人。”这可能是如何培养自得其乐性格的最好的描述。这样的性格,部分应归功于遗传和童年的教育。有
但一个人一旦掌握了身体所能,学习为肉体感官建立秩序,精神熵的现象就会一扫而空,变为充满乐趣的和谐。
不论多么简单的体能活动,只要能产生心流,就令人觉得乐趣无穷。基本步骤包括:(1)确立一个总目标,并尽可能包含多个实际可行的子目标;(2)找出评估目标进度的方法;(3)保持精神集中于所做的事情上,并且对活动涉及的挑战进行越来越精细的区分;(4)培养随机应变所需的技巧;(5)在活动变得令人厌倦时,随时提高挑战的难度。
所以才强调教育儿童首先就该教他们音乐;学习把精神专注于优美的节奏与和谐之中,意识的秩序才得以建立。
父母的期望把音乐变成一种压力,有时竟导致孩子精神崩溃。
学习制作和谐的声音不但乐趣无穷,而且跟精通所有其他复杂的技巧一样,有助于强化自我。
压抑并不是道德修养的方法。基于恐惧而勉强压抑欲望,人生就会变得黯淡无光。这种人会变得刻板、自卫,自我也停止成长。唯有自动自发地遵守某些纪律,人生才有乐趣,而仍然保持理智。一个人若能学会发乎本心,控制本能的欲求,就能享受乐趣而不上瘾,不至于成为欲望的奴隶
400年前,培根就说过,好奇心(所有知识的种子)乃是愉悦的最纯粹形式的反映。不仅身体的每一种潜能都可以构成心流活动,心智的每一运作也都能产生独特的心流。
但在独处、无须集中注意力时,心灵没有秩序的原貌就会显现。它无所事事,如脱缰野马,往往停留在令人痛苦或困扰的思绪上。除非一个人知道如何整顿自己的思想,否则注意力一定会被当时最棘手的事件所吸引:它会集中于某种真实或想象的痛苦,最近的不快或长期的挫折中。精神熵是意识的常态——一种既没有任何作用,也不能带来乐趣的状态。
记住好几个时代前一长串长辈的名字,更因为它能满足一个人在绵延不断的生命之流中,寻找一个定点的需求,带来的乐趣尤其充实。缅怀祖先使人立足于回顾过去与展望未来的交接点,即使在谱系已失去重要性的西方文化中,“根”的追索与谈论仍为人们带来莫大的乐趣。
一个人倘若没什么值得记忆的事,人生就会变得贫乏
一个能记住故事、诗词歌赋、球赛统计数字、化学方程式、数学运算、历史日期、《圣经》章节、名人格言的人,比不懂得培养这种能力的人占了更大的便宜。前者的意识不受环境产生的秩序限制,他总有办法自娱,从自己的心灵内涵中寻求意义。尽管别人都需要外来刺激——电视、阅读、谈话或药物——才能保持心灵不陷于混沌,但记忆中储存足够资讯的人却是独立自足的。除此之外,一般人也喜欢跟这种人做伴,因为他们会与人分享心灵的资讯,帮助互动的对象,建立意识的秩序。
一个能记住故事、诗词歌赋、球赛统计数字、化学方程式、数学运算、历史日期、《圣经》章节、名人格言的人,比不懂得培养这种能力的人占了更大的便宜。前者的意识不受环境产生的秩序限制,他总有办法自娱,从自己的心灵内涵中寻求意义。尽管别人都需要外来刺激——电视、阅读、谈话或药物——才能保持心灵不陷于混沌,但记忆中储存足够资讯的人却是独立自足的。除此之外,一般人也喜欢跟这种人做伴,因为他们会与人分享心灵的资讯,帮助互动的对象,建立意识的秩序。
如何使记忆更有价值?最自然的做法,就是从选择自己真正感兴趣的题材入手——诗歌、烹饪、棒球等,然后开始注意与这个题材相关的重要素材。只要充分掌握题材,一项资讯值不值得记忆就显而易见了。在此应该认清一件事,你不需要吸收一连串事实,也不会有什么必须记忆的事项的清单。只要你决定自己想记住某个资讯,它就会接受你的控制,记忆学习的过程就成为一项愉快的工作,不再是外来的要求
文字在控制体验上的重要性。文字是建造象征体系的“积木”,使抽象思考成为可能,并扩大了心灵储存刺激因素的空间。若缺少整理资讯的体系,即使最清晰的记忆也不能阻止意识陷入混沌。
在此必须强调一个经常被人忽略的事实:哲学与科学的兴盛与发展,只因思考带给人愉悦。
他认为快乐与自信能使人心无恐惧,因此是最高的善”。换言之,他热爱生命,因为他已学会了如何控制自己的意识。
缺少内化的象征体系的人,很容易被媒体宰割。他们容易被宣传家操纵,被演艺人员安抚,被推销员蒙骗。我们会依赖电视、药物或政治、宗教的救赎,主要是因为我们自身没什么可以仗恃的东西,内心无力抗拒那些自称握有解答者的谎言。不能为自己提供资讯的心灵,只能在混乱中随波逐流。
虽然有人觉得填字游戏只是雕虫小技,但这却是一个极具启发性的例子
让小孩儿培养文字潜力的一个方法是从小教他们玩文字游戏。在心智成熟的成年人眼中,双关语可能是一种低级趣味,但用于训练小孩儿控制语言,却是很好的工具。我们只需要在跟孩子谈话时多加注意,一有机会——也就是当一个字或一种说法可以做其他的解释时,就转换话题,假装从一个不同的角度理解某个字或词。
重要的是至少要找到能打动你的心的一段或一句;有时甚至一个字就能开启一扇新的窗,给你一个观看世界的新角度,让心灵开始一场新的内在历险。
为写作而写作,不能说是浪费时间,最重要的是,它提供给心灵一种表达途径,让一个人用方便记忆的方式,记录事件与感受,以便在日后重温。它也是一种分析与了解体验的方法,一种建立体验秩序的自我沟通。
拥有过去的记录,对提升生活品质极有帮助。它把我们从“现在”这个暴君的魔掌下解救出来,使意识能再度造访过去。它让我们挑选、保存特别愉快而有意义的回忆,从而创造一个能帮助我们面对未来的过去
其实从事科学研究的最好理由,就是因为它能为研究者建立心灵的秩序。如果用心流而不用成功、名望来评估科学的价值,它对生活品质的贡献之大,可说超乎我们的想象。
一个业余科学家,并非为了要跟专业科学家竞争,而是用象征的训练手法扩充心灵的技巧,在意识中创造秩序。在这个层次上,业余学术研究也能自成一家,甚至比专业者还能发挥更大的作用。一旦业余者忘了这个目标,用知识来支撑自大,或取得物质利益,就变成了学者的拙劣模仿。外行人若缺乏怀疑与互相批评的基本科学训练,怀着偏见,闯入知识领域,可能会变得比腐败的学者更无情、更偏激。
工作不是“亚当的诅咒”。卡莱尔说:“找到性情相契工作的人有福了,这是人生在世所能祈求的最大福佑。”
一方面良好的工作需要高度的技巧,并能提升自我的复杂性;另一方面,被迫做不需技巧的工作,往往造成精神熵
弗洛伊德则把这句至理名言稍作修正,别人向他索讨快乐的秘诀,他给的答案简单而明白:“工作与爱。”确实,一个人能在工作与人际交往中找到心流,就已踏上改善生活品质的正途
乐趣植根于复杂度的增长;在这个前提下,相对论观点不值一提。一个人若能像柯拉玛一样,把握与创造环境中的契机,他的体验品质很明显就超出那些甘愿容忍“荒芜”的现实、自觉没有能力超越现实的人,拥有的乐趣更多。
在马克思心目中,人不分男女,都借着生产性活动构筑自我的存在;他认为,工作是唯一创造人性的途径。造桥、垦荒等工作,不但能改变环境,也把工作者从受本能支配的动物,转变成有意识、有目标、有技巧的人。
阿尔卑斯山村的老农妇、芝加哥的焊接工与中国古代传奇的厨子,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的工作辛苦而毫无吸引力,换了别人做,恐怕无可避免要觉得厌倦、单调、没有意义,但这三个人都把躲不掉的工作变成了复杂的活动。他们从工作中发现被别人忽略的契机,全神贯注于手边的活动,磨砺自己的技巧,让自己深深沉浸于互动之中,使自我变得更强大。这么一来,工作变得充满乐趣,投注了精神能量,再怎么不堪的工作也乐在其中。
通过工作提升生活品质,需要两项辅助策略。一方面要重新设计工作,使它尽可能接近心流活动——诸如打猎、家庭式纺织、外科手术等。另一方面,还得培养像莎拉菲娜、柯拉玛、庖丁那样自得其乐的性格,加强技巧,选择可行的目标。这两项策略若单独使用,都不可能使工作乐趣增加太多,但两者双管齐下,却能产生意想不到的最优体验。
但真正能解决工作压力的方法却是把它当作改善体验品质的策略。说的总是比做的容易,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把精神能量集中投注在塑造个人目标上,无视一切转移注意力的诱惑。
这种替代的参与方式,至少暂时粉饰了浪费时间的空洞感。但是跟投注在真实挑战上的专注相比,它实在太薄弱了。从技巧的运用中产生的心流体验,会带来成长;纯属被动的娱乐背后,什么也没有。
大众休闲、大众文化,甚至包括所谓上流文化在内,都是因为外在的因素(例如炫耀个人的地位)才赢得消极的注意,成为心灵的“寄生虫”。它们吸收精神能量,却没能提供实质的力量作为报酬,只是徒然使我们变得比原来更疲倦、更沮丧而已。
除非一个人能自行控制工作与闲暇,否则注定会感到失望。大多数的工作与休闲活动——尤其是消极接受大众传媒的方式,都不是为使人变得更快乐、更强有力而设计的,它们只是某些人赚钱的工具。
一方面,如果我们听任它们得逞,它们就会吸干我们的生命精髓,只剩下一副空壳。另一方面,工作与闲暇正如同人生,可以应我们的需求发挥作用。学会从工作中发掘乐趣,不浪费闲暇的人,会觉得人生越发有价值。布莱特比尔写道:“未来不仅属于受过教育的人,更属于那些懂得善用闲暇的人。”
当一个人可以依赖别人情绪上的支持时,就不太容易被疾病或其他不幸的事件击倒。
随着人类对文化的依赖日益加深,更多需要团结一致的理由因而出现。人类求生越是依赖知识,共同分享学会的一切就越有利
我们太依赖别人的情爱与认可,以至于完全受制于他们对待我们的方式。
在人与人之间如何相互对待和因而产生的感受上,都会造成莫大的影响。
任何人际交往的情况都可以借着重新制定规则而改变。
人际关系的调适性很强,运用适当的技巧就能改变它的规则。
独处的体验为何如此受到否定?最根本的答案是:内在维持心灵的秩序十分困难。我们往往需要外在的目标、外来的刺激、外来的回馈,帮助我们控制注意力的方向。如果缺乏外来的力量,注意力就开始游荡,思路也变得混乱——也就是第二章谈到的“精神熵”的状态。
如自虐行为、冒险、赌博。这些一般人用来伤害或恐吓自己的方法,并不需要太多技巧,但它们能给人一种控制的快感,因为痛苦往往比茫然无依、被混沌蚕食心灵好过。不论在肉体还是情绪上伤害自己,都可以确保注意力集中在一件虽然痛苦,但至少控制得住的事情上——因为造成痛苦的是我们自己。
学习运用独处的时间在童年时期就很重要。十来岁的孩子若不能忍受孤单,成年后就没有资格担负需要郑重其事准备的工作
未曾学习过控制意识的青少年,很可能会长成不学无术的成年人,他们缺乏在资讯充斥的竞争环境里求生所必需的复杂技巧。更糟糕的是,他们不知道如何享受生活的乐趣;他们更没有养成寻求挑战、激发成长潜能的习惯。
可惜有太多成年人一满二三十岁——充其量到40岁,就自认为有资格缩进既有的窠臼,好好休息一下了。他们付出了足够的代价,学会了所有的求生伎俩,就以为从此能在人生汪洋中厘清航行方向。这些人的内在纪律并不坚固,一年年松懈下去,精神熵的现象越来越严重。事业不尽如人意,健康江河日下,人生的浮沉累积成一大堆消极的资讯,对心灵的平静构成越来越大的威胁。这些问题该如何解决?如果一个人不能在独处时控制注意力,就不可避免地要求助于比较简单的外在手段:诸如药物、娱乐、刺激等任何能麻痹心灵或转移注意力的东西。
这是一种退化的反应,并不能带你前进。在成长的同时享受人生,就是从人生必然会出现的精神熵现象中,创造更高的秩序形式。换言之,不要把新挑战看成需要压抑或逃避的东西,而是一个学习和改善技巧的机会。肉体的精力随年龄渐长而衰退,这代表我们应该把精力从操控外在世界的野心,转向对内心的真相做更深入的探讨;这也代表我们终于有时间读普鲁斯特的小说、学下棋、种兰花、帮助邻居——如果我们觉得这些事情值得追求的话。除非早已养成善用独处光阴的习惯,否则这些事情都是非常困难的。
熬过孤独唯一的方法就是设法整顿注意力,不让精神熵损害心灵
两种情形都是把不愉快的思想和感觉排除在心灵之外,不给精神熵可乘之机,但真正的区别在于你如何面对孤独。一方面,如果把孤独当作实现在人群中不可能实现的目标的机会,那么你不但不会觉得寂寞,反而会喜欢独处,而且从中学到新的技巧。另一方面,如果在一个人心目中,孤独根本不是什么挑战,而是必须不计代价避免的不幸下场,那么孤独当前,他就会慌乱失措,用不能助长自我复杂性的手段转移注意力
精神熵是团体生活基本的状况,除非人际关系中每一个人都投入精神能量,否则因为每个人的目标都多少跟别人有点儿不同,冲突一定会发生的。没有良好的沟通渠道,误会就会加深,直到关系因而破裂为止。
过分墨守成规,往往是源于害怕遭受否定的心态。如果一个人知道,不论发生什么事,家永远是感情的避风港,他就更有勇气去开发自己的潜能。
无条件地接纳对儿童尤其重要,如果父母威胁孩子,不能实现要求就收回对他的爱,孩子游戏的天性就会逐渐被长期焦虑所取代。但如果孩子知道父母无条件地为他的幸福奉献,他就能无所畏惧地去探索这个世界;否则他就只好抽出一部分精神能量来保护自己,这样他能自由运用的精神能量就少了。早期精神上的安全感,很可能是养成儿童自得其乐性格的一大要素,少了它,就很难长时间放松自我,真正体会心流
一家人拥有共同的目标和开放的沟通渠道,就能在信任的氛围中,逐渐扩充行动的机会,使家庭生活成为乐趣洋溢的心流活动。家人自然而然地把注意力投注在团体关系中,并且在某种程度上把个人的自我与目标置之度外,以便在一个结合不同意识、追求统一目标的复杂体系中,享受心流的乐趣。
培根写道:“最可怕的孤独就是没有真诚的友谊。”跟家庭关系比起来,从友谊中找到乐趣要容易许多。我们可以根据共同的兴趣或人生目标选择朋友。朋友绝少会试图改变我们的自我,只会帮我们加强自我。
真正的朋友偶尔会陪我们疯狂一下,但他们不会期望我们一味任性到底;他们能与我们分享实现自我的目标,也愿意分担提升复杂性的风险。
现代人的友谊很少能维系到成年以后。我们的职业流动性太大,太过专业化和狭隘,无法培养长期的人际关系。能维持一个完整的家庭就算是运气不错,朋友圈子就更不用提了
但人生到了后期,友谊就很少出于偶然:它跟工作或家庭一样,必须努力培养。
一个人只有把精神能量投注在与别人共同拥有的目标上,才能成为家庭或友谊的一分子。同样,一个人若认同一个社会群体、一个种族团体、一个政党、一个国家,就能隶属于这个更广大的人际系统。像甘地或特蕾莎修女,把全部精神能量投注在他们心目中的全人类的共同目标上。
不幸的是,很多涉及公共事务领域的人,行为复杂程度的层次并不高。政客要的是权,慈善家要的是名,自命圣人者只想证明自己是多么正确。如果投入足够的精力,这些目标并不难实现,但更大的挑战是,在满足个人心愿之外,同时还要帮助别人。这么做困难度会增加,但成就感也更高,如此一来,政客可以真正改善社会状况,慈善家能真正救助匮乏的人,圣人也能为其他人树立生活的典范。
当然,精神能量有一定的极限,我们不能期望每个人都对公共目标感兴趣。有些人光是在充满敌意的环境里求生,就已经耗尽了全部的注意力;其他人则全心投入特定的挑战(例如艺术或数学),不能有丝毫分心。倘若没有人乐于把精神能量投注在公共事务上,并且在社会体系中创造同舟共济的情操,人生就太无情趣了。
心流的观念不仅能帮助个人改善生活品质,也指出了公共行动的方向。或许心流理论对公共事务最大的效用,就是提供一幅改革既有制度的蓝图,使它更有助于产生最优体验。过去几个世纪以来,经济发展太顺利,以至于我们已经习惯用金钱来计算所有人类努力的成绩。但纯粹从经济的角度来看生活极不合理,价值的计算还得包含体验的品质与复杂性。一个社群之所以好,不是因为它科技先进、物质富庶,而是必须提供尽可能从生活各个方面享受乐趣的机会,同时让人在追求越来越大的挑战中,发挥个人的潜能,才称得上是好。同样,学校的价值与它的名声或对学生应付生活需求的训练无关,而在于它能传授多少终身学习不辍的乐趣。一家好工厂不见得是最赚钱的工厂,而是最能改善工人与顾客生活品质者。政治的真正作用也不是使人民更富有、更安全、更有权力,而是尽可能让人从越来越复杂的生活中发现乐趣。
企图改善所有人的生活,却不先学习控制自己生活的人,到头来往往把世界搞得更糟。
人生的悲剧在所难免,但遭受打击未必与幸福绝缘。人在压力下的反应,决定他们能否转祸为福,或只是徒然受苦受难。
我们在此要强调的是,一个懂得在生活中找到心流的人,即使在全然绝望的情形下,也仍然能找得到乐趣。
如果以为能控制意识的人,不论发生什么事仍然会快乐,那就未免太天真、太理想主义了。一个人所能承受的痛苦、饥饿、剥夺,都有一定的限度。
悲剧事件的正面意义在于,它带给受害者一个非常明确的目标,并减少了冲突性或不必要的选择。学会面对残疾挑战的病人觉得,人生方向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重新学习生活就是一种骄傲和乐趣。他们把意外事故从精神熵的来源,转变为内在秩序的开端
一般人面对压力的反应,可分为积极、消极两大类。研究哈佛大学毕业生的生活状况达30年之久的心理学家范伦特,把积极的反应称为“成熟型防御”,其他学者则称之为“转换型适应”。消极反应分别被称为“神经过敏型防卫”或“退化型适应”。
把不幸的灾祸变成幸运的契机,是一种难得的天赋才能。具备这种能力的人被公认为是社会的“适存者”,他们的力量来自弹性或勇气。不论我们如何称呼他们,能够克服万难、超越障碍,已足以使他们鹤立鸡群。事实上,一般人谈起他们最佩服某个人的理由,大多不外乎勇气过人、不畏艰难。培根引用禁欲学派哲学家塞涅卡的话指出:“人在得意时表现出的种种优点令人羡慕,但人在困境中表现的种种优点更令人佩服。”
一般人特别重视勇气,当然是有原因的。在所有美德当中,首推把困境转变为乐趣盎然的挑战的能力,而这也最有用,在求生时最不可或缺,且最有可能改善生活品质。能欣赏别人所具有的这种能力,代表我们已对这种人付出注意力,必要时我们极有可能效法他们。因此,佩服有勇气的人本身就是一种优点,会这么做的人已经为灾祸的来临,做了最好的准备。
也正因为如此,勇气、弹性、坚忍不拔、“成熟型防卫”或“转换型适应”(亦即心灵的“耗散结构”)都不可或缺。少了它们,我们就会一直处于精神“陨石”的火力扫射之下。若能发展积极的应付策略,至少可以把不利的情况转为中立,或进而把它们变成有助于自我茁壮、复杂的挑战。
本书从一开始就强调,把随机事件转变成心流,需要培养技巧,扩充自己的能力,不断追求成长。心流会鞭策一个人发挥创意,表现杰出。不断加强技巧,维系乐趣的需求,正是文化不断演进的原动力。它促使个人与文化都向更复杂的境界迈进。在体验中创造秩序的报酬,推动世界不断前进,为我们的子孙后代铺路,当他们在这个世界上取代我们的地位时,一定比我们更睿智。
这一步要做到的就是,化整个生命为统一的心流体验。如果一个人决心实现一个困难的目标,所有其他目标都是为这个大目标而存在,他就会投入所有精神能量,培养实现这一目标所需的技巧,那么所有的行动与感受就会形成蔚为和谐的整体,人生各个不同的部分也会契合无间。不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每种活动都深具意义。在这种情形下,一个人的生命就有了意义。
只要方向明确,行动规则清楚,并能提供集中注意力的方法,任何目标都能使人的一生充满意义。
意义”是个很难界定的概念,“意义”本身究竟有什么意义呢?这个词可以做三种解释,说明达成最优体验的最后步骤。第一种解释指涉一个目标或重要性,例如在“人生有什么意义”这句话中,“意义”一词反映一种假设,即事件之间基于一个最终目标而互有关联,它们有一种现成的秩序和联系。这一假设的前提是,各种现象都不是随机发生的,都遵循一种可辨识的模式,指向一个最高的目标。第二种解释指的是个人的企图,例如“她通常都是好意”,这句话里的“意”已经认定,一般人会在行动中泄露他们的目的,通过可预测的、表里一致、有秩序的方式,表达真正的目标。最后一种解释指的是一种有秩序的资讯,例如,“耳鼻喉学意即从事耳朵、鼻子、喉咙等方面的研究”,或“黄昏时满天红霞,意即明天会有个晴朗的早晨”,这两句话里的“意即”赋予不同字句对等的地位,界定事件之间的相关性,有助于澄清不相干或互相矛盾的事件,并确立其间的秩序。
人生的意义就在于“寻求意义”:不论它的本质,不论它来自何处,只要找到一个统一的大方向,人生就会有意义。
一个知道该怎么做,却无法打起精神实践的人,实在很可悲,所以英国浪漫诗人布莱克说:“心中有欲望却不付诸行动的人是在毒害自己。”
每个人刚开始都只想到求生、保持身体及其基本目标的完整性,这时人生的意义很简单——就只是求生、求舒适、求享乐而已。当身体的安全得到充分保障后,一个人就可以扩张意义系统,包容家人、邻居、宗教或种族等团体的价值观。这一步骤虽然通常会要求个人认同传统的标准与规范,但仍能提升个人的复杂性。下一步发展又回到个人主义的反省。个人再次转向内心,从自我寻求权威与价值标准的新基础。他不再盲目认同,开始发展独立自主的善恶观念。这时人生的主要目标变为追求成长、进步和实现潜能。前面各步骤都已臻至圆熟,第四步才能展开,这是最后一次脱离自我,认同他人及宇宙共同的价值观。在这个阶段,极端个人化的人——就像修行功德圆满,听任河水控制船行方向的佛陀——终于心甘情愿让自己的利益融入大我的利益之中。
在为一个目标投下大量精神能量之前,应该先提出几个基本问题:我真的想做这件事吗?做这件事会有乐趣吗?在可预见的将来,我仍然能从中得到乐趣吗?我和其他人,必须为它付出的代价值得吗?完成这件事以后,我还会喜欢自己吗?
这种现象只有在一个人同时考虑多个目标,不同欲望发生冲突时才会出现;只有在一个人不仅知道自己是什么,也知道自己能成为什么时,才会发生。一个体系越复杂,变通的出路越多,就越可能出问题。心灵的演进正是如此:处理资讯的能力越强,内在冲突的可能性也随之增加。面临太多要求、选择及挑战,我们会觉得焦虑;但太少时,我们又觉得厌烦。
认清人类意志的极限,接受与宇宙合作,而非统治宇宙的角色,我们就会像终于回到家的流浪者,觉得无比轻松。只要个人目标与宇宙心流汇合,意义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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