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我在爷爷那听了很多故事,每一件都是真儿真儿的发生在他身上或者身边,绘声绘色的言语里,那些真实的场景像放电影一样。
抓丁
1947年夏天,建国初期,国共两党还在“拉抽屉”。
那天他爹慌慌张张从外屋跑进里屋,他奶奶反应快,把他爹一把塞进缸里盖上盖顶,强装镇定,两个穿国民党军装的人转身跟着进了屋,问他奶奶人在哪,好巧不巧,酒鬼爷爷刚喝了顿大酒儿,正在酒劲上,指着墙角的缸努努嘴。
“在那呢”。
一左一右上来俩人,一把把男人从缸里拽了出来,绑走了。
那个年代人命不值钱,更谈不上什么人权,他娘19岁又生了他,他爹年纪不大,脾气却不小,加之没有什么感情可言,赶上个气不顺的时候能一脚把蹲在灶坑烧火的他娘踹进灶膛,就这样得了痨病,在他三岁还不记事的时候,妈就没了。
按说三周岁不到的孩子基本上还没有什么记忆,可是恍恍惚惚又知道她生前的样子。
亲娘过世两三年光景,有天晚上,奶奶让他自己坐炕上玩,自己到前院归置当院,屋里煤油灯忽明忽暗,门帘一卷被人撩开了,有个二十上岁的女人脑后挽着发髻,上身着藏蓝色粗布衫,探头朝炕上玩的他笑笑,刚要张嘴说什么......
咳咳,山~”
“奶奶~,来人了”
“谁啊?”
奶奶应着声走到了窗根底下,门帘的“倏”的落下了。
“谁啊”
“不认识”
“长什么样”
他把看到的女子什么模样跟奶奶形容了一遍,奶奶长吁了口气。
奶奶说那是他妈,不放心儿子回来看他的。
没了妈,爹又被国民党抓了壮丁,从那后奶奶领着孙子,走到哪领到哪。
转眼是50年初,塞外的冬天冷气往骨头缝里钻,木头电线杆子冻得开裂,“咔咔”的响,
他扎着屁股帘子,在门口堆了一小堆儿土,插上几根草棍儿,有模有样的跪在地上念叨,“让爸爸回来吧,早点回来吧。”虽然爸爸被抓走时还不记事儿,从奶奶的话语里知道爸爸这个人对于一个家的重要,嘴里正念叨着,感觉背后有个人影在靠近,转过头,眼前这个人拄着拐,还穿着一身部队的军绿衣裳,瘦的两腮无肉,眼里无神。
“爸爸!”
起身扑向他,男人一只手把孩子揽进怀里。
也许是父子天性,虽然不记得爸爸的模样,看见这个人的瞬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喊出了这两个字。
图为国民政府任意抓丁猍歹
太爷被抓走这几年,一场战役还没打却丢了半条命。
班长让他站岗在门口看着两个新兵蛋子,两个新兵在屋里抢手榴弹,走了火,当场毙命,手榴弹页一片飞进了左小腿,一片从后背插在了肺叶上。
国民政府也算人性,在人命如同草芥的年代,做了手术,切掉半片肺叶做了简单的包扎之后,送回了老家。
我爷说,从他爸这一回家啊,自己算是掉进了后娘手里了,还不如和奶奶相依为命的日子。
祖上想必不是什么大户,也不知道什么年间逃荒到一处名为蕨菜沟的地界儿,现在那里还有出了五服的亲戚,也不知道什么渊源爷爷在滦河镇落地生根,继而是父亲,再到我。
太爷回家三两年,说是买了两头驴让他回到蕨菜沟一边放驴一边上学,滦河镇上虽不比市区,比起穷乡僻壤算得上交通便利,客流较多的郊区了。
说是穷乡僻壤一点也不为过,就是现在看来那里仍旧还是落后的乡村,当时那个年月,就连野兽也常常出来吓唬人。
“猍歹是猍歹狼是狼,
猍歹叼猪狼叼羊,
猍歹走山狼走岗,
猍歹腿短狼腿长。“
猍歹这种动物谁也没见过,这两个字也是音形相近,但确实存在这种像狼又像狗的犬科动物,每次说到有关狼和猍歹的区别时候,我爷都会说这段顺口溜。
往往偏僻的地方校区也少,有个女同学家住的远,天不亮就出门,这天早上天还黑着,像往常一样关上院门,拉上门栓,沿着羊场小路往学校的方向走,天还不亮脚底下深一脚浅一脚,这个时候听见背后有擦擦的脚步声,像走路又想用扫把划拉地上的土,声音越来越近,来者不善,隐隐约约女孩已经觉察到是被什么东西跟上了,山里的孩子有常识,不敢跑也不能跑,更不能回头,只要回头,这畜生准得张大了嘴一口咬到喉咙上,”擦擦擦“声音越来越近,冷汗湿透了粗布衫,丫头不紧不慢的走,“蹭”,两个毛茸茸的大爪子一左一右搭到了自己的肩膀上,只觉得血往上涌,双腿不自觉的打颤儿,什么事赶着你没得选的时候,硬着头皮也得上。丫头定了定神,咬着牙尽量保持身子平稳,就这样一前一后往学校的方向走着。人在恐惧的时候一秒钟也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更别说命在这畜生的獠牙之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才见到人家,大清早有人拿着扁担出来挑水,这畜生看到人放下前爪尾巴擦擦扫着地,奔树林子的方向去了。
丫头一屁股坐在地上,回家趴了半个月的大炕,说什么也不上学了。
各位看官,想想一个姑娘被一个似狼非狼,似狗非狗的畜生扒着肩膀走十几里山路,这究竟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图为野狼未完待续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