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里,整个人几乎处在一种真空状态,生活足够地慢下来,我重读了蒋方舟的《东京一年》。
其实,大多数00后对于蒋方舟是不感冒的,我对她的印象也仅仅停留在一个7岁开始写作、9岁出书、19岁被清华大学破格录取的才女上面。
大概是这样的成功轨迹离我太远,就如这几年大火的武艺姝,都是坐在时代神坛上面的人物,我一直不愿触碰她的作品,只因她的早熟,恰巧让我可以瞥见自己的零碎和无知。
《东京一年》蒋方舟著/伊藤王树摄《东京一年(2016)》是蒋方舟独自在东京生活一年的日记随笔,26岁的她用这个特殊的机会,在冷静陌生的国度里,静下心来审视我们生存的世界,迸发出青年女性契合时代的、理智的思考。
用她自己的话说,“被迫的认真与被迫的隔离,把我从之前一直在被加速的跑步机上的生活解救了下来,重新获得了观察与思考的能力。”
关键词一:危机
“不管穿什么服装,狭隘的浮生总使我感到非常烦恼。” ——《浮士德》
随着科技的发展,人类窥探彼此的生活变得愈发容易,社交媒体引发焦虑的机会也大大增加。
这个日趋邻近透明的世界让危机成了纽带和工具,一篇可以引起公共焦虑的危机文,随便一写都可以获得十万加的点击量。
中年人应接不暇的是肥胖脱发的中年危机,裹挟大龄青年男女的是恋爱危机,家庭主妇得应付婚姻危机,年轻女性从二十岁开始踏上提防衰老的漫漫征途,新生作家感到危机则是在事实与真实、充实与空虚之间徘徊不定……
被危机感束缚住了手脚,是由于我们对合群生活的过度渴望,还是沦陷在追寻自由的路上?
蒋方舟觉得,青年人的危机感主要源于不断更新的社交网络,但是“对于社交网络的痴迷,并不是窥阴癖——对他人隐私的好奇,而是一种‘请不要让我消失’的焦虑。”
这是一个死循环。
为了减少这样的“不存在”焦虑感,我们只有选择不断浏览社交网络、不断地在各大社交媒体陷入争论、不断地将聊天范围”扩张”至每一个发亮的屏幕,并以为这样就拥有更多发声的机会,获得小部分群体的认同,然而一旦发现身边某些人过得比我们好的时候,又会不自主地陷入比较和痛苦、嫉妒之中,产生关乎年龄、阶级等各个方面的危机感。
所以在2019年的时候,蒋方舟的公众号有了一篇新推送《我为什么基本脱离社交网络了》,她自己面对互联网“不看、不吵、不聊”的坚守,就代表了青年人在危机面前小小的挣扎。
我在想,如果危机真的能够指导我们生活,那个凌晨在地铁站抱头痛哭的青年人就不会出现,女孩们就不会在各大相亲平台中撞得头破血流,中年人就不会一边承担脱发和猝死的风险,一边渴望用枸杞和秋葵,把自己修炼得水木清明。
如果危机真的能指导生活,就不会有人选择在写与不写、说与不说之间,发出不计后果的声音;不会还有三十岁的女孩特立独行却显得优雅大气,胸有成竹;如果危机真的能指导生活,天桥下也不会再有逐梦的民谣歌手,失业的流浪艺人……
别再沦陷于人尽可夫的危机,我们都知道,没有什么比自己更能指导自己过好这一生,也没有什么比坚守一个大胆的远方来得更为重要。
关键词二:妥协
“如果无法爱自己生活的世道,也无法改变它的话,该如何活着?”
前几天看到微信朋友圈里有人吐槽,说是想翻一翻关于疫情崔永元会说些什么,结果只看到了一份“不忘初心、多多奉献”的申明,从那次事件后,他的微博已经停更半年多了。
所以我很能理解蒋方舟和西木先生对谈时提到的方法——当无法对抗现实的时候,就用虚构的方式去瓦解它。
说是妥协,其实只是选择以一种安全的方式活着。
因为我们知道,自己无法像“斯通纳们” 不负责任地生活在洁白的象牙塔中,把污秽拒之门外,相反地,我们必须一直生活在鸽灰色的天空下、凄黯的风景里、泥泞的道路旁。我们也无法彻底排斥这个世界,因为周围始终有卑微的温暖,有值得热爱的人,我们只能默默在心里,日复一日地筹划建造另一个更为完美的世界。
所以现在,我已经不再欣赏那些能够在光明和希望中看见黑暗和怀疑的人,于鲜花和掌声中看到苦难和哭泣的人。同时,我也不再反感那些擅长熬鸡汤的治愈系作者,甚至偶尔也会打开喜马拉雅的深夜电台,听着电台DJ略带沙哑的嗓音,讲述编造出的唯美爱情瞬间。
王尔德说,一个人不能永远在胸中养着一条毒蛇,不能夜夜起身,在灵魂的园子里栽种荆棘。
所以每一次,当眼泪落下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又一次被善待了。
作家们有能力,从创造性的工作里获得瓦解真相的无上快乐,而芸芸众生却只能用这样的一些方式,拥抱这个让人略感无力世界,各有各的选择,又有何贵贱之分呢?
关键词三:爱情
“爱是永恒的旋律,爱是欢乐泪珠飘落的过程,爱是没有人能了解的东西。”
书的序言里,蒋方舟称自己是代表“被时代绑架的一代年轻人”。这让我想到了被后人称作“迷惘的一代”的主要代表,海明威;也让我想到那个喜爱描摹受到时代创伤的日本青年的村上春树。
但是为什么方舟会称自己是被时代绑架的人呢?大概并不是因为真的受到过什么时代性的创伤,只是还有些不曾明了的道理,无法和解的矛盾。
比如说,爱情。
爱情的枝角时常在日记中被触及,但是我始终看不见26岁女青年的完整恋爱观,以至于每当她谈到有关sex的话题,我都觉得是在隔岸观火,只停留在陈述文化故事的阶段。
对爱情的迷惘,是因为时代给了女性更多的选择的同时,也更容易让她们徘徊不定,心生悔意。
这一篇里,她向往张爱玲身上那份规避痛苦、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爱情;下一篇中,她又似乎能够忍受将虚无的婚姻作为退路;一面,她渴望高中时代坐在前桌少年背影的支撑;另一面,她坦言接受不了你侬我侬的同居生活;有那么一刻,你觉得她憧憬着“向田邦子式”的创作型婚姻,但很快你意识到,那样的爱情只是一个虚幻的倒影,现存的文化价值体系孕育不出这样特殊的存在。
看看我们,其实又何曾不是一株摇摆不定的水草?爱情在我们心中衍生出的琐碎,既可以融汇成轻柔而遥远的光河,也可以凝聚为寒凉刺骨的深渊。
有时候,我们把爱情当作水中的救命稻草、垂死时的救命恩人,而有的时候,却不由自主地提高对它的期许,一定要有冬日的暖阳和甜腻的情话;有时候,我们会批判婚姻的一无是处,安慰自己于心酸的结局中寻找意义,而有的时候,我们则从心底渴望幸福与团圆。
所以,在经历过最最美好、最最合适的爱情之前,不要对任意一种爱情随意发表见解,要是不能确定自己所经历的是一段彻头彻尾美丽的爱情,最好的选择就是缄口不言。
毕竟,我们都没有不后悔的勇气。
如果你也恰巧活在二十岁的年纪,不妨读一读《东京一年》,倾听一会蒋方舟的二十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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