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

        2020年农历二月初二

      父亲一共有六个兄妹，因为爷爷早年过世，听奶奶说大伯在十岁左右的时候就挑起了家庭重担，那时候还是农业合作社吃大锅饭的生活，因此大伯小小年纪就尝尽了酸甜苦辣，由于贫寒的家境，没有钱上学，大伯自学成医，先是学会了给牲畜治病，后来勤奋钻研医术，也会给乡亲们配几顿治疗头疼感冒的药，还记得我小时候到了冬天，感冒后就是咳嗽，有一次还咳嗽的成了百日咳，就是大爹为我打针、配药治疗康复的。

        在我的记忆中，大伯那时候总是骑着一辆黑色加重自行车，谁家的老黄牛生病了，他总是随叫随到，不论是打针还是开药，保管让老黄牛恢复健康。后来随着社会的发展，医药管理部门要求严格，不允许大伯再给乡亲们配感冒药、牙疼药了，专门负责给牲畜治病，这样行医的旅程大概维持了一生，老家方圆几十里的人都知道大爹是个称职的乡村医生，口碑甚好！

        记得我读小学四年级时，到了过元旦时，校门口的小摊前就开始卖明信片了，同学们中间也流行送明信片，可惜我没有钱，父亲就在我就读的学校当民勤教师，每个月只有几十元的工资、拉扯我们姊妹两个上学很艰难，大多还是依靠父亲自学成才，搞家电维修挣钱维持生计，加之父亲的管教严厉，所以我不敢向父亲张口要钱，但是看见同学们大多都有明信片互相赠送，我好羡慕啊！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我便跑去大伯的诊所门口给大伯撒谎说我的墨水完了，需要一元钱买墨水，由于做賊心虚。说话也是吞吞吐吐的，可是大伯听后毫不犹豫就顺手递给了我两元钱，我硬是推辞的说只需要一元钱，大伯让我拿着，买其它的学习用品。表面上推辞，内心真的也想都拿上，拿着钱高高兴兴的向学校门口跑去了，那一刻一元钱十张的明信片买到手了，超乎想象的满足了我莫大的虚荣心。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好富有，难过而又开心。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时光的车轮承载着我已走过了近30多年的旅程，转眼间撒谎的小屁孩已经为人母了，时常教育孩子不能撒谎，但是回想起来自己向大伯撒谎要钱的一幕幕，内心甚是愧疚，更加内疚的是要来的钱并没有买学习用品，这也许成了我成长旅程上永远抹不去的烙印。

        记忆中我小的时候，大伯医术高明，为人和善，日子过的风生水起。我又是个名副其实的馋猫，每逢过年、过节大伯家总会做好多好吃的，我和弟弟就常常去蹭饭吃，见我们姊妹俩来了，大伯总是叮嘱大妈多给我们切点肉菜，给两个孩子解解馋。时至今日，那些幸福美好的时光依然记忆犹新。

        就在五年前的一个冬天，大伯生病了，一场大病在手术室与病魔斗争长达十几个小时，父亲、三叔、哥哥、姐姐、弟弟们和我在重症监护室门口的地板上守了几天几夜，哥哥、姐姐嫌我体质差，爱生病，最后把我撵回去了，回去的车上脆弱的我以泪洗面，内心焦躁不安。让人欣慰的是大伯坚强的挺过来了，手术成功了。后来再去看望大伯时，大伯的身体瘦弱不堪，往日一个高大魁梧的大伯如今脸色苍白，身体虚弱，令人心寒。

        随后的这五年里，我是一个不孝的女儿，忙于工作之余，大部分时间都话费在了照顾孩子，陪伴孩子的琐碎日子里，很少去看望过大伯，无非是每逢过节、过年会去大伯家坐一会儿，只有每次见到大伯的时候才知道，大伯身体越来越薄弱，内心莫名的痛苦、难过，但是生活总是不让我们每一个儿女放慢脚步，短暂的相聚后又是长久的别离。大伯几乎每天都要服药，饭量也日渐减少，尤其肉食都不能吃了，可真是病魔无情、光阴不待人啊！无情的病魔不知夺取了大伯多少精气神和口福，每当此时，我的内心如刀割般，很不是滋味。

        最近的一些日子，我常常噩梦不断，严重失眠，原以为是假期养成了坏习惯，黑白颠倒了，可谁料弟弟说大伯病情严重了，让我抽空回家看看大伯。哎，日子过的倒也贫苦，家里又没车，还带着女儿，正月初六的时候想办法叫了车，越过疫情防控的一道道阻拦，去看望了大伯一趟，那时候大伯已经瘦弱的让人心痛了，听大妈说，啥也吃不下，身体也很不舒服，看着整个人虚弱的没有一丝力气了，可我手无缚鸡之力，没有一点点能帮助大伯的，唯一能做的是坐在大伯的对面，多看大伯几眼，还时不时的滑动手机，看看疫情的势头，这期间我和姐姐、哥哥、弟弟们和大伯聊了很多家乡的逸闻趣事，大伯被病魔折磨的疲惫不堪的笑容，让我们很难过，但又都无可奈何！

        今天下午，接到弟弟的电话大伯清晨去世了，顿时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眼泪模糊了双眼，房间一阵眩晕，原来血脉亲情，骨肉相连都是有灵性的，昨夜已经凌晨三点多了。我还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中午的时候还想着找一辆车带着女儿再回老家看望大伯一次，这样的念头在脑海中停留了一会儿，最终决定明天启程，谁知大伯清晨就已经走了，只是不孝的我还在做白日梦而已。

        此时此刻，夜已静了，星光透过窗帘漏出了点点光芒，我的内心排山倒海般翻腾，被内疚、自责占据了全部，悔恨自己的不孝与无知。

        谁说人生漫漫？痛彻心扉之时，突然觉得人生苦短，亲爱的大伯已经闭上眼睛离开了我们，想想他一个人躺在冰冷的远方，心如刀割，苦不堪言！再多回忆、多少祝福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惟愿大伯去往的天堂里没有病魔、没有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