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妈妈来了

妈妈来了，十多年了，她甚至不知道我家门在哪，也许真的是自己感觉老了，从上一次开始，她来了要求住到我家。我晚上下班和她一起回家，早上出门又把她带过来。

她上次来看我洗漱时候嫌头发碍事，用浴帽把头发护起来，这次进门就说我带了好多给你。她带着两个包，到家后我家的茶几上、沙发上就被铺的满满的，这次出游绕了很多地方，从西安到成都到天津又绕回来。她从包里一件一件摆出来，有民族小人的钥匙链，有四川辣酱，牦牛肉，有白洋淀的鸭蛋，还有住酒店一次性的浴帽，牙刷，她就这么一路背着，这会全拿出来给我看。她说，这个娃娃你要吗？我说不要，她说你看这些帖画很好看，你给你挑几个，我说我不要。她说，这个牛角梳子是给你，其它都是五块钱，就这把是十块，我说好，随手放茶几下面。

她说有衣服要洗，我说我给你洗了，她说那我和你一起洗嘛。她说我现在还能自己洗呢，我说你现在自己能做的事，就尽量不要靠别人，你这个年龄不干活，就越动不了了。她说我知道我知道。就这样，我一件她一件，她和我挤在卫生间一起洗。我收拾的时候她就站得离我近，讲这次出游碰见好玩的，还有这段时间村里发生的事情。

她非常兴奋地说，你姐说，明年还出去，我还能跑动呢，我以为我都跑不动啦。 这两年她几乎没有出过远门，我说，好。我心里也非常高兴。

妈妈出门，非常爱买乱七八糟的小玩意， 还有那些不要钱的赠品，一次性用具她都要装进行李。有年我带她出去，因为这个事情吵得脸红耳赤，儿子陪着小心，一会拉着她的手陪她走一截，又赶过来小声和我说，奶奶老了，你不要这么大声和她说话。我当时很后悔。可是还是难接受她这个“恶习”。

有一天，她很随意地说，我将来万一有什么，第一通知你，这件事情只有你最合适。 我知道她指的什么，故意轻描淡写说，你还放心我 吧，她说，我就最满意你。我突然有一种万箭穿心般的痛。

我帮她搜集商家红红绿绿的各式赠品，在外面吃饭陪她一起把一次筷子捡回来，表现出对地摊上各种小玩意很有兴致的样子，听她讲东邻西里的是非长短，我告诉她，你这么老了，在村里不要和年轻人置气，不要讲别人的不是，不要出风头。她说嗯，我知道，我和别人都好好地呢。她这么好脾气，而我竟然有一丝哀伤。我更愿意她一直象以前的刚硬和不通融，可是我做什么也留不住时间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