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识50年,由意气相投的至交到仇敌,让苏轼在由岭南回京途中,面对以为他已死的友人笑言:“我是死了,还到了阴曹地府,在路上遇见了章惇(dun),就赶紧下决心还了阳。”章惇这个将昔日好友一路贬至岭南的人到底该如何看待,苏轼写给章惇之子的信又为何被林语堂称为人道主义的伟大体现?
不闲扯了,只来讲段故事。
那年苏轼25岁,任凤翔判官(太守的下面一个官位),年少成名,前途无量,遇见了当时在附近当太守,26岁的章惇,章惇也是性情豪放,才华横溢之人。两人一拍即合,交为莫逆。
章惇一身傲气,性格里有股狠劲,年少时就有所体现。他科举考中进士,发现自己侄子考了头名,立马回家复读了。这不是今天,想复读就复读,且不论进士这玩意儿多难考(想想范进),他当时考了进士不当,是违抗皇命,抓起来就能送大牢去,可他还是要这么干。
他和苏轼结交时也体现了这点。两人游山玩水,有次到了仙游潭,“下临绝壁万仞,岸甚狭,横木架桥”。这章惇就推推苏轼,让他过去,苏轼不敢,章惇就自己过去了,面不改色如履平地,到地方还在石壁上题了“章惇苏轼来游”几字。苏轼就拍拍章惇的背,一脸正经地对他说:“你以后必能杀人。”章惇问他为何,苏轼说:“自己的命都敢拼,杀人肯定不在话下。”章惇大笑。
两人的友谊持续了很久,章惇之子章援还曾在机缘巧合之下被苏轼录取为头名,在古代这就相当于两人形成天然的政治同盟,祸福相依。
苏轼在乌台诗案中被捕下狱时,章惇还对他有救命之恩。当时的宰相王珪告苏轼谋反,这大帽子一旦扣下来,苏轼的九族都要将死无全尸。朝堂之上皆不敢言,唯有张惇及时站出反驳,才免了一场祸事。这还没完,退朝后章惇又追上王珪,问他:“相公如此,是要灭苏轼满门吗?”王珪不敢应,赶紧推卸责任:“这是舒亶说的。”章惇气得要命:“舒亶的唾液你也要吃吗!”他当面斥责的是当时的一朝宰相,他的顶头上司,这些他并不是不懂。
后来苏轼反对王安石变法,和变法派的章惇被划分为两个阵营,苏轼被贬至黄州时章惇已当上了副宰相,经常写信规劝苏轼。此时两人还是好友,没人看破之后的背离。
也许是之后苏辙对章惇的降职在章惇心中种下了阴霾,也许是苏轼的才华早就让傲物的章惇记恨,两人交恶的具体原因已不可考,唯一知道的是,在章惇从副宰相的位置一路被贬又重新掌权,当上宰相后,就开始了对异己的疯狂打压,比如苏辙,比如苏轼。
章惇一上台,就将苏轼罢黜,贬到岭南,苏轼成了被贬谪到广东高山大禹岭以南的第一人,也算是破了纪录,其艰苦可想而知。在那里,苏轼一生的知己,还正值韶华的朝云,水土不服,染病而亡。而后,在苏轼已经准备于惠州终老时,他接到了新的贬谪令,这次,是去连汉人都少有的海南。
然而命运的戏剧性总是让人哑然。徽宗即位,新太皇后摄政,又开始赦免元祐大臣,她赏识苏轼,批准苏轼返还大陆,与此同时,章惇,这个认为徽宗“轻佻,不可以君天下”,曾极力反对他即位的人,因此被新皇帝贬到了岭南,他曾将苏轼贬去的那个地方。
苏轼从岭南北归,途径靖江时,他的朋友都来拜访他,章惇之子章援没敢来,他知道他父亲对苏轼的所作所为,也知道苏轼很有可能再次当政,就给苏轼写了一封七百字的长信,坦白了自己不敢拜访的原因,很委婉地提到若苏轼有辅佐帝王之时,一言之微,足以决定别人命运。他盼望能见苏轼一面,或得其一言,以知其态度。
苏轼回信如下:
某与丞相定交四十余年,虽中间出处稍异,交情固无增损也。……,书至此,困惫放笔,太息而已。
下面又絮絮提醒些岭南生活的注意事项,嘱咐多带些家常用药,自疗之余,也可惠及邻里乡党之类。
同年,苏轼病逝于回京途中,四年后,章惇于岭南逝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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