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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妈,干什么呢”?好几天没给老妈打电话了,今儿打个电话问候一下。
“哦,蹲地呢,还能干啥去?”
“哦,最近怎么样啊?”
“好的呢,最近吃了医生开的中药,不便秘了,大便也通了,也不疼了。”自从去了养老院,每天电话里永远都一个主题“今儿有没有通便”,因为这个话题,小妹意见老大了,现在都轻意的不打个电话给母亲,觉得给妈妈打个电话,就知道说她的“屎”,除此之外没别的事可讲,这让她很是无语。
但我觉得无所谓了,她老了病了,愿意跟我说话是她的自由,如果我不能陪伴,连她说什么都要限制的话,那真正的算是不孝女儿了。
“您感冒了?听你声音不对啊?”妈妈问我,“是的,最近是有点感冒,鼻子流水打喷嚏”我回道。
难得妈妈关心我一下,虽说身体不好,但还能从电话里听出我不舒服,这可把我感动坏了,心里倍感温暖,在女儿心里,妈妈的爱哪怕只是短短的一句话,也让我觉得自己还是她可可爱爱的小女娃。
妈妈说道:“你倒点热水,哈一哈就好了,那个哈过的热水不要喝昂,你用两个手的中指,把鼻中间捋捋就好了。”
这是妈妈给开的药方,感冒了就喝热水,把鼻子捋捋按摩一下,从小长到大都用的是这招,居然百治百灵从未失过手。这让我想起小时候她跟人学发功治病那事了。
村里开会爹爹去的,回来说里面有个外地来的人在宣讲,说有个大师,能通过发功治病,是功德无量的大菩萨,问大家愿不愿人跟着学,学的话就可以报名,村很多人都报了名。
那个年代,在不识字的妇女眼里,第一次碰上这种愿意教妇女去学看病的,而且听说是教她们很厉害的功夫,没有人怀疑过他们的真假,反正都是些不识字的农民,也辨别不出来,想都不想就把自己名字给写上了,坐等自己成为大师的那一天。
父亲是无神论者,最开始是完全不信的,怎么可能有这种事?但那个时候大部分人都信了,唯有你不信也不现实,就有点说不过去,难道全村就你一人清醒,连妈妈都觉得父亲迂腐,况且他还不愿意给妈妈报名,因为报名要交学费的,虽说钱不多只有二百多块,但问题是家里根本就没钱。
这下把妈妈给惹下不乐意了,蹲在院池子里就开始发脾气乱骂,“我一说要干个什么事,你就不让干,这家里里外外的你都把持着,你咋没富了丧?这些年你干的那件事遂你心愿了?你都干成些啥?”反正就是胡乱的开始骂。
父亲最怕妈妈骂人,每次骂起来就翻旧账没完没了,从二十年前的小事开始到现在的事,挨个说个遍,气不过的时候半夜睡不着的时候骂,吃完饭想起来的时候骂,父亲给骂怕了,最后给妈妈报上了名。
妈妈学发功治病这事,最开始还挺有意思的,因为我有幸跟着她一起去练过。晚上吃过饭,妈妈就领上我,去下坡的闫大娘家学练功,进屋闫大娘一家人都在,还有邻居王婶、杨大妈,都是一起来学练功治病的。
闫大妈是主事人,看人到的差不多,就把供桌上的磁带放到炕上录音机里,开始练功。嘱咐我们一众小孩子不需说话,所有人都得安静下来闭上眼睛,录音开动按钮一按,先响起了悦耳的水流轻音乐声,这是让你心静呢,慢慢的把你带入到一个无我的静地中,现在这个都叫做冥想。
慢慢的音乐声没有了,有个男音由远而近的说话声传来,那个声音一点都专业,又细又尖,一点都没有新闻联播播音员声音好听,只是在那个特定环境下听他发声,就好像一阵空灵魔音从天而降。
等轻音乐的声音播完后,练功法阵正式开启,先是“闭紧双眼,摸着你的双耳,顺时针捏十下,逆时针捏十下”,下一个动作“洗脸,搓十下”,一步步跟着磁带里的声音学,把头、脸、手都摸个遍,磁带两面播完,功也就练的差不多,完事后大家坐在一起,还得相互问一问都学到了什么,感受到身体跟之前有什么变化没有,互相说完才回家,调皮的我一个劲的催妈妈走,因为实在是没意思透了,一点都不好玩。
妈妈和一众大娘们非常笃定的相信,大师通过磁带能传功,她们只要专心听着磁带里的声音,就像是跟大师面对面练功一样,必能成大器发功治病。
练功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不光是跟大家聚在一起练,回家还得练,我家屋子正中央挂上大师的莲花宝座像,发的一本练功传,端正的放在下方的桌子上供着,妈妈每天早起还要虔诚的拜一拜,目的就是要大师多多传授功力,早日能成就大业。
现在想来那就是时下流行的中医按摩手法而以,只不在那个特定的时间下,被妖魔神化了。那时候之所以有很多人相信,是因为在农村科技不发达,我们连电视还都没有普及,更不要说电话和网络了,能被骗的团团转也正常。
那时候江湖流传了很多通过发功治病的故事,前所村的一个人生病了没去看医生,是人家家里人通过发功给治好了,下河青镇楼家庄有好多人都不去医院看病了,天天练的病都全好了,有个瘫痪的老太太通过练功站起来了,听的人是一愣一愣的。
父亲在最初的时候是不信,到后来被传的也不知道该不该信了,反正就放任妈妈去跟着学了。
记得她刚学点皮毛我就病了,嚷嚷着肚子疼,妈妈也不给我找药,说要发功给我治病,那时候的我小也不敢有逆反,就同意她给我治病。记得应该是八月,我躺在屋里以前放粮食的铁架子床上等她发功治病。
“把眼闭上,不需说话”;妈妈开始发功啦。
我乖乖的闭上眼,就看她装模作样的运作起来,气沉丹田深吸一口气,双手从下往上推,移动到我的头顶上,慢慢往身下移,一边移动嘴里振振有词的念叨着,念啥我也听不懂,反正她平常也喜讲个迷信,这点我早就习以为常了。
移动完了,问我:“身上热了吗?”
我回:“没热?”
再来运气一次,深吸一口气,双手向下往上运,移到我身上念词,又一道流程下来,继续问到:“感觉到热了吗”?
我看着她摇摇头,妈妈有点不信,同样的操作又开始了,这时,就听“扑哧”一声,门后面的大姐和小妹实在憋不住笑出了声,妈妈扭过头恶狠狠的瞪了一眼,“一边个耍去,两个鬼背地送哈地,再给我笑,小心腿给你们打折”,大姐和小妹一听,吓的赶紧躲远远的,剩下躺在床上的我吓的不敢动弹,怕她发脾气揍我。
这次运完气,继续问到:“身上有热气了吗?”
我回:“有了”,再小的孩子都是有求生欲的,我也不例外。
妈妈听我说有了,脸上有了笑容,觉得自己学有成就,能给人治病,但弯下腰开始给我揉肚子,一边揉一边念词,这回念的我听懂了,“肚肚不了疼,一泡稀屎拉出门,”咦!这不是我过去肚子疼的时候用到的方子吗?每次我肚子疼都用这招的,每次揉过后问:“还疼不疼了?”我点点头,不疼了,然后妈妈就心满意足的去干其他事了。
这次治病还是老套路,只不过多了一道工序,她先学着发功给我治病,结果功力太差自己也琢磨没治成,还是用回了老办法,现在想来真的是荒缪之极,但却真实的存在过。
妈妈既然学了练功治病,那不能光一人练,得发展新学员,骗子一惯的手段,她就在小姑子和几个弟媳妇里面踅摸说半天,让人家跟她学练功治病,结果没一个愿意跟她学的,她就点生气了,觉得这些亲戚都成不了大事,没一个有远见的。
但妈妈最后还是发展了一个新学员,就是我的二婶,二婶最开始是不相信的,在几个婶娘里面,二婶是最有学问的,什么气功大师?压根不信的,但后来听大家聊起来,把治病那事说的有鼻子有眼,她就心动了,缠着妈妈带她去队伍。
自此以后家里可热闹了,妯娌两个天天在自家院子里练功,有天我到二婶院子里玩,都早上九点了,二叔早就下地了。就见二婶在院子里跟着书里的动作在学,左腿向前迈开腿,上臂张开举过头顶,往前一步走,看的我直乐,这是练蛤蟆功吗?太搞笑了。
现在想在那就是现在标准的八段锦功法,但那传功书写的可不是八段锦,写的是人家大师自创的功法,练了能长功力呢,这好家伙两个人跟入魔差不多,恨不得赶紧飞升上成仙呢。
妈妈这个人做事没长性,练了一段时间自己觉得没什么效果,并没有传的那么神,怎么练也不行,就有点怀疑,不那么上心了。
二婶子还在坚持天天练,但家里活没人干,因为那时候二叔是远近有名的打石匠,一出门都个把月才回来的,看二婶不干活瞎捣鼓,二叔也生气了,骂了几回,二婶也不练了,再后来就严打严查,谁家练就要抓人,这练功治病的事就自动消失了。
全家也就我体验过妈妈的发功治病,过后几个婶娘就问我,你妈说给你发功治病好了,是真的假的?我嘿嘿乐两声跑远了。可不敢在婶娘们面前实说,到时候要知道妈妈那功力是假的,又得上演一场家族风暴,到时候我可没法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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