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2021年12月14日,国家文物局通报考古成果:确认江村大墓即为汉文帝的霸陵。时隔2000多年,汉文帝和他的霸陵,又重新回到了现代人的视野之中。今天推出这篇文,也是为了向这位曾经的千古圣君致敬。
汉文帝刘恒,是作者由衷钦佩的中国古代帝王(没有之一)。当年,来自作者家乡的赤眉军在长安附近汉代皇陵上“破四旧”,满腔阶级仇恨的农民兄弟都不忍对人家刘恒的霸陵下手,一个封建皇帝做到这份上,真的足以让我们后人脱帽致敬了。
但在刘恒先生登基之初,他就遇到一件烦心事。这件事是当时的“南霸天”赵佗惹起的。
这位赵佗先生,伟-大-领-袖-称他是“中国南下干部第一人”,当年跟着嬴政爷打天下,摆平岭南蛮夷后,就整建制转成建设兵团开发第二故乡了。后来嬴政爷呜呼中原大乱,这赵佗很不仗义地扣留了当时50万虎狼之师(天哪,50万!如果全部投放中原战场并划归章邯总司令指挥,俺不敢想象巨鹿大战的新结局),在南越当起了蛮夷老大。
后来刘大鼻子当了皇帝,封赵佗做南越王,两个井-冈-山老前辈混得还算愉快。到了吕后当政时就不行了,整天搞些不上台面的小动作,把人家“南霸天”给惹毛了,称帝,发兵,搞串联,弄得整个南中国鸡飞狗跳。
刘恒先生接手的就是这样一副烂摊子,但人家有自己的办法,不派航空母舰,不搞飞弹演习,不搞经济封锁,不提安理会动议,提起笔来“刷刷刷”写了封信,顺便送去100件丝绵衣服,就把赵老大搞得心服口服,回信一张嘴就是“蛮夷大长老夫臣佗昩死再拜皇帝陛下”。
高,高,实在是高。下面就和大家一起来欣赏一下刘恒先生这封信,当然,前提是先贩卖一点自己的私货。
网图侵删解读一:
古体诗:汉文帝赐南越王书
朕本高皇侧室生,质本愚钝弃边城。
关山阻隔失问候,道路壅蔽阻讯情。
高帝晏驾惠帝薨,诸吕擅政朝无宁,
扶持总赖老臣力,王侯不弃嗣宗灵。
前闻越兵寇南疆,烽火日夜燃潇湘,
大汉生黎多零泣,王属军民亦损伤。
坟前徒添寡妻哭,生死黑白两茫茫,
古来兵者为凶器,圣者用之宜思量。
长沙已撤征戍军,真定松柏拱先人,
族人老幼皆得养,弟昆亲戚据官尊。
汉越山川本齿唇,高皇封界宜谨循,
得王之财难为富,贪王之土不忍闻。
服岭以南尽越地,帝号与否长者计,
争而不让非仁也,交好弭兵前嫌弃。
陆贾通使本旧人,褚衣百领故国置,
听乐消忧与越王,再致朕躬敬慰意。
网图侵删解读二:
《汉文帝赐南越王书》今译
赵老叔,您辛苦了(又是出兵,又是称帝,又是拉帮结伙搞串连,能不辛苦吗?)。俺是家里老爷子小老婆养的,从小就不受亲爹待见,被送到代北那种兔子不拉屎的旮旯,与那些满身羊肉膻气的家伙做邻居。道路挺远,消息不通,自己头脑又笨,一直也没给您老写信,请莫见怪。
前几年俺家老爷子死了,那个大哥也是短命鬼,俺那个叫野鸡的大妈最不是东西(吕氏是咱两人共同的仇家,骂她几句都解恨),把整个国家搞得乌七八糟,还不知从哪儿猫了个野孩子,硬充俺大侄子抢俺老子的家业,幸好老爷子当年留下的几个老兄弟挺仗义,“欹里喀嚓”一阵西-瓜-刀,把那帮姓吕的全送去侍奉老爷子去了。最后没人了,排来排去,就轮到俺当了“老大”,前不久,各-坛-口-刚举行完仪式(敬你是给你面子,不要不识抬举吆)。
前不久,听说您老写信给长沙前线的隆虑侯兄弟,要求把您在河北的亲人兄弟送到广州,并要求俺撤回驻扎在长沙前线的两伙弟兄(听好,砍-你的人都准备好了)。撤兵的事一句话,俺已把博阳侯那伙兄弟撤回来了(只撤回来一伙,而且明天还可以再拉过去)。至于您在河北的亲人兄弟,您老莫担心。俺已经已派人去慰问过了,您认识的所有姓赵的,全部足额发工资并保证好吃好喝,您的几个兄弟俺还提拔他们当领导干部哩(记着,你听话他们就是领导干部,你不听话他们就可能变成“人-棍”)。您的祖坟更不用担心,俺已经替您修好了(你要是不老实,信不信明天就它就可能底朝天)。
前几天,听说您老派人到湖南砸俺的场子,搞得不少兄弟缺胳臂少腿(你那是不给我们面子,好在当时不是咱当家,可以谅解),兄弟们对您有些看法。而且就您那边来说,又捞了多少好处呢(你拼不过我,我的人马比你多多了)?只能使更多的新婚妻子成为小寡妇,使人家的子女成为孤儿,使人家的父母老而无子,个人认为这样做没得意思。俺也有几个手下鼓动俺和您死磕,俺那几个喜欢挖坑埋人的老叔叔整天在俺面前晃悠西-瓜-刀(听到没有,俺这里狠角有的是),俺劝他们,这地盘都是当年老爷子和您兄弟两个定下的,老爷子的面子总得给吧。而且俺的地盘也不小了,抢您这一块也大不哪去,争您那点保护费也富不哪去(俺的地盘比你大,保护费收得比你多,你那点地盘和保护费还不入俺的法眼呢)。
这样吧,赵老叔,五岭以南的地盘,还是您老说了算。当然,我称“老大”,您也称“老大”,这好象不太合适,老爷子当年也这么讲的,但合适与否还是您老自己掂量(这是个原则性问题,是绝对不允许讨价还价的)。咱爷俩啥事都好说,但最好别动刀动枪了(俺不想和你砍-砍-杀-杀,但绝对不是怕你,你要识抬举),还是做做生意吧(俺想聚精会神搞建设,您呢,就一心一意开发珠江三角洲吧)。现在俺派去的使节陆贾也是您的老熟人,顺便给您带去100件丝绵衣服,虽然寒碜点,但俗话说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毕竟都是咱故国大妈大姐们一针一线缝出来的,您老想家的时候就穿穿吧(即使不念故国情谊,也要考虑一下家乡亲人的处境吧)。您老岁数也大了,学学粤语,听听音乐,没事的时候还可以旅旅游,什么巴厘岛呀、新马泰呀,常去旅游几趟嘛(都什么岁数了,潇洒潇洒度过残生算了,怎么还整天象个愣头青似的整天舞-刀-弄-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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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夷大长老夫臣佗昩死再拜皇帝陛下书》今译
孩子,快别说了,感动得老叔眼泪哗哗滴。老叔也是个要面子的人,你这席话说得俺心里就象珠江三月的日头——热乎乎的,孩子,你真有水平,老伯从心眼里服你。
老叔只不过是一个野蛮人的头子,是一个快要进棺材的糟老头子,当年蒙你爹看得起,让俺负责南越这块地盘,你大哥对俺也不错,俺心里都有数。但不是老叔我赌狠,而是你那个大妈实在太不象话了(全都是那老妖婆干的坏事),整个不把俺当人看,整天找茬掐俺的脖子。明知道俺这里穷,缺盐少醋滴,今天不准卖给俺金和铁,明天又不卖给俺马、牛、羊。偶尔卖几头吧,只卖公的,不卖母的,你说这不是虐待牲口吗?老叔岁数大了吃点素的也就罢了,俺手下那帮兄弟们总得赏几块肉吧,总不能整天让他们漫山遍野捉野蛇吃吧,再说,俺祖宗牌位前总得供几只牛头吧。后来又听说把俺家的祖坟给刨了,还把俺老家兄弟弄成了富有创意的“人-棍”,所以一气之下自己称了“老大”(俺称“老大”全是被你们逼的)。后来俺怀疑长沙姓吴的那小子上俺的眼药,踢俺的黑脚,于是就派了帮兄弟去教训了他一下(俺打的不是你,是姓吴的那小子)。
老叔在这鬼地方呆了四十多年,已经抱上孙子了,砍-人那点有前途的技术活也玩不动了,现在整天是睡不好,吃不香,阿娇、张柏芝那点事也提不起兴趣,王菲、邓丽君的歌也听不进去,整天就想自己做的这点破事对不起死去的高鼻梁哥哥。今天孩子你又这么给老叔面子,老叔在这里对你赌誓,哪怕是你老叔明天蹬腿,只要老骨头没有烂透,俺再也不称“老大”了,明天就派人把俺的深刻检查书给你送去。俺现在就想过个安生日子,按照WTO原则和你做点生意(说不定哪天俺这块地儿的经济水平还能超过你们呢)。你送的礼物俺全收了(送的东西虽然不值几个鬼钱,但你小子很会打心理战的)。俺这里穷没啥送你的,弄了点白玉、孔雀毛、犀牛角、紫贝壳之类的土特产送给你,望孩子见谅,老叔在这里向你行礼认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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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文帝致南越王书》原文
谨问,南越王甚苦心劳意。朕,高帝侧室之子也。弃外,奉藩于代。道里辽远,壅蔽朴愚,未尝致书。高皇帝弃群臣,孝惠皇帝即世,高后自临事,不幸有疾,诸吕擅权为变,不能独制,乃取他姓子,为孝惠皇帝嗣,赖宗庙之灵,功臣之力,诛之已毕。朕以王侯不释之故,不得不立,今即位。
乃者闻王遗将军隆虑侯书,求亲昆弟,请罢长沙两将军。朕以王书,罢将军博阳侯。其亲昆弟在真定者,已遣人存问,修治先人冢。前日闻王发兵于边,为寇灾不止,长沙苦之,南郡尤甚。虽王之国,庸独利乎。必多杀士卒,伤良将吏,寡人之妻,孤人之子,独人父母,得一亡十,朕不忍为之也。
朕欲定地犬牙之相制者,以问吏。吏曰:‘高皇帝所以界长沙者,王之地也。不得擅变焉。’今也得王之地,不足以为大,得王之财,不足以为富,服岭以南,王自治之,虽然王之号为帝,两帝并立,亡一乘之使以通其道,是争也。争而不让,仁者不为也。愿与王分弃前悪,终今以来通使如故。故使陆贾往驰谕告王以朕本意,王亦受之,毋为灾矣。因以上褚五十衣,中褚三十衣,下褚二十衣遗王,愿王听乐消忧,存问邻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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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夷大长老夫臣佗昩死再拜皇帝陛下书》原文
蛮夷大长,老夫臣佗昩死再拜上书皇帝陛下,老夫故越吏也,高帝赐玺绶,以为南越王。孝惠皇帝即位,义不忍绝,所赐老夫者甚厚。高后用事,别异华夷,出令曰:‘毋予南越金、鉄、田器、马、牛、羊、即予,予牡,毋予牝。’老夫处僻,马、牛、羊齿已长。自以祭祀不修,有死罪,使内使潘、中尉高、御史平凡三辈上书谢过,皆不反。又风闻老夫父母坟墓已坏削,兄弟宗族已诛泯,故吏相议曰:‘今内不得振于汉,外无以自高异于吴’,故更号为帝,自帝其国,非敢有害于天下。高皇后闻之大怒,削去南越之籍,使使不通。老夫窃疑长沙王谗谮,故发兵以伐其边。老夫处越四十年,于今抱孙焉。然夙兴夜寐,寝不安席,食不甘味,目不视靡蔓之色,耳不听钟鼓之音者,以不得事汉。今陛下幸哀怜,复故号,通使如故。老夫死,骨不朽,改号,不敢为帝矣。谨因使使者,献白璧一双,翠羽千尾,犀十座,紫贝五百,桂壸一器,生翠四十双,孔雀二双,昩死再拜,以闻皇帝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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