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 伤

作者: 玉人和月 | 来源:发表于2020-09-04 16:06 被阅读0次

          犍为县城的龙池广场自古以来就是县城最繁华的地段,紧邻西街,人流最为密集。龙池广场边商铺林立,小吃店甚多,吸引着无数的吃货们光临。就在小吃店的前面,临街的地方栽种着粗大的榕树,这种树南方极为常见,喜欢湿润的气候。树的根须从树干树枝上万条垂下,如同老神仙密匝匝的胡须,仙气飘啊飘的。榕树的树冠茂密宽大,夏天时如同一把大伞为人们遮挡着酷热的阳光。

         就在榕树下,摆地摊的人里面少不了本地的算命先生们。其中有一个瞎子算命先生的生意一向不错,据说他因为算得准,所以上天惩罚他泄露了天机,因此才让他瞎了眼。这一天,瞎子算命先生照例来到榕树下,坐在自带的小板凳上,面前的地面上摆着“看相算命”的牌子,正在等待顾客到来。

       此时,只见两个中年女人,行色匆匆的走来,立定在瞎子先生面前。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女人开口问道:“老师傅,想请您帮忙算一个人如今还在不在人世。”老先生听完,要来此人的生辰八字,掐指细算后,语气很肯定的告诉她们:“此人如今已经不在了。”另外一个年纪稍小的女人听完当即伤心的哭了起来:“爸爸真的就这样死了吗?呜····呜···”。那个年纪稍大的女人立即安慰道:“妹,爸爸身上还带着六百块钱呢,应该只是走丢了,我们再去找找吧!”

        话说走丢了的人就是这两姐妹的父亲——纪大叔。纪大树因为有老年痴呆,最近出门总忘记回家的路,这一次走丢了一个星期了,四处都已找遍,连个影子也没看见。因为寻不见尸体,只能算是失踪人口。

        纪大叔是犍为县纪家乡人,生了四个孩子,老大早年夭折了,老二身体不好无暇照顾老人,老三老四是女孩,虽有两个哥哥,又是那样的光景,只能担起照顾老人的重任来。纪大叔和老伴感情一向不和睦,晚年了两人还是办了离婚。老伴跟老四去了县城,纪大叔留在了乡下继续经营自己的小卖部。

         经营小卖部的日子很清苦,小卖部规模很小,货物很有限,多是些乡下常见的油盐酱醋,烟酒糖果等。当地因为太偏僻,路也不好走,进货很不方便,一应货物需要纪大叔去乡镇上用担子挑回来,来回十几公里,几乎每逢赶集就得挑一次,辛苦自不必说。辛苦虽然辛苦,但也自在。小卖部里面设有牌桌子,常有几个相熟的老人,闲来无事聚在这里打小牌。纪大叔对自己的生活倒也满意,一切都是自己熟悉的,即使辛苦也是自己习惯的辛苦,这要再来个老伴,日子并完满无缺了。不久后经人介绍,果然来了个老伴,就是本村的李大娘。李大娘人朴实勤劳,最重要的是和纪大叔性格相投,两人互相照顾,相濡以沫。

         每逢赶集的日子,纪大叔跳着货担子走在前面,李大娘用背篓背着货物走在后面。人们都说纪大叔是交了好运了,找了个勤快的老伴,纪大叔听了心里也很高兴,脸上泛起满足的笑容。老夫妻日子过得甜蜜和睦。

        悠悠岁月等闲过,弹指一挥好几年。

        纪大叔家的老三离了婚带着孩子单过,孩子正上小学但无人看管,妈妈必须要出去工作。老三一心想要父亲到城里帮忙看孩子。

       这天, 老三带着孩子来到了父亲的小卖部。

“爸爸,你搬过去和我一起生活吧,顺便帮着照顾你孙女,再说,妈妈在妹妹那里,你以后肯定跟我过的呀!“

“我走了,你李大娘怎么办?”

“李大娘一起去呀,你们两有个伴也不寂寞。”

“那这小卖部怎么办?”

“小卖部就转给别人吧,人,我已经找好了,价钱也公道。”

纪大叔想着自己年老了也得跟着三闺女过,如今自己也渐渐老迈,不如去帮忙看孙女吧!李大娘跟着进城,日子倒也过得下去。纪大叔不想多做抗争了,一切就按闺女的意思办吧。

       于是很快就要进城了,纪大叔夫妻两人整整收拾了好几天,心里憧憬着另一样的生活,但无论如何,老两口在一处就好。终于,老三坐着雇好的一辆车来接老人了。纪大叔和李大娘一起往车上装东西,其中还有一口袋李大娘特地为小孙女准备的乡下土特产,有一大包晒干花生。但是正好隆冬时节,正是橘子成熟的季节,少不得摘了一大包橘子。热火朝天的忙活了好一阵,终于装备妥当了。车子准备出发,司机已经发动了汽车,老三唤父亲上车坐好,李大娘随后也要准备上车,老三一把拉住李大娘的手悄悄来到一边说:“大娘你就别去了,你看我离了婚,确实照顾不了两个老人,你在乡下还能找个比我爸更好的人。”李大娘听完怔在原地,张嘴要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老三迅速上车让司机立即上路,等纪大叔明白过来,车子已经跑起来了,唉声叹气已无用,只好到了城里再做计较。  

         此时纪大叔心里明镜似的了,自己已经无路可退,就算赌气回去,也没地方可落脚。恨闺女言而无信欺骗老人,悲叹自己命苦,心里又舍不得李大娘,种种思绪愁闷纠结在一起,嘴里不说什么,但止不住叹气流泪。

        城里的日子原比乡下要无聊。在乡下,春花秋月,虫鸣蛙唱,四时美景都令人赏心悦目;每逢赶集,那份郑重其事的热闹也让人期待好几天;最重要的是有相濡以沫的李大娘嘘寒问暖的贴心照顾,叙话家常。纪大叔想:“如今李大娘肯定恨死我了。做人真无趣呀!”纪大叔时常觉得自己如同要淹死的人一般憋闷,想呐喊又没有气力。

         心中的煎熬让纪大叔渐渐的有点木然了。有时候见他坐在龙池广场的算命摊子边上木呆呆的,一看就是半天。有时候他在街边散步也能巧遇乡党,他总跟人说:“等我孙女大一点,我要回老家的呀。”

       后来听人说,在街上遇见过纪大叔,但他好像已经不认识熟人了,想了半天没想起来对方是谁。

       再后来,听说他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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