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阿特曼
神圣之书中许多精彩的篇章,特别是《娑摩吠陀》奥义书中的诗句,曾论及这种最深处的终极之物。
它写道:“彼之灵魂即整个宇宙”;它还写道,人在酣眠时便进入内心深处,住在阿特曼(自我)中。
这些富有魔力的诗句,集世代圣贤思想之大成,蕴含惊人的智慧,如蜜蜂采集的蜂蜜般纯粹。
不,这些由无数智慧的婆罗门传承者搜集保存下来的智识不容忽视。
然而那些不仅领悟,还践行这深奥知识的婆罗门,僧侣、圣贤和忏悔者在哪里?
那些熟谙之人,那些不仅在酣眠中,也在清醒时,在实在的现实里,在言语和行动中住在阿特曼中的人在哪里?
悉达多认识许多可敬的婆罗门,首先是他的父亲。
他纯粹、博学,德高望重。
他举止沉静高雅、生活质朴、言语练达,头脑中充满高贵的思想—— 但如此渊博的父亲,就能拥有内心永恒的幸福和平静吗?
他不也同样是位渴望者、探索者?
他同样要不断去圣泉边痛饮,去献祭,去阅读,去同其他婆罗门探讨。
为何这位无可指摘的人要每日洗涤罪孽?
每日忙于清洁,每日更新?
难道阿特曼没在他心中,成为他的心之源泉吗?
人必须找到它。
内在“我”之源泉,必须拥有自己的阿特曼!
其他一切都只是寻觅、走弯路和误入歧途。
这就是悉达多的想法,也是他的渴望,他的痛苦。
(二)
沙门的渴望
他斋戒了十五日。
他斋戒了二十八日。
他的身躯和面颊日渐消瘦。
因消瘦 而变大的双眼中闪烁着热烈的幻梦。
他枯瘦的手指长出长指甲,下巴生出干枯蓬乱的胡须。
他遇见女人时目光冷淡,遇见城中穿着华美之人,嘴角流露出轻蔑。
他见到商贩经商,君侯外出狩猎,服丧者哀嚎,娼妓出卖色相,医生救治病人,祭司定夺播种之日,情侣们相互爱抚,母亲们哺乳—— 这一切都让他不屑。
悉达多唯一的目标是堕入空无。
“当“我”被彻底征服,当“我”消亡,当渴求和欲望在心中寂灭,那最终的、最深的非“我”存在,那个大秘密,必定觉醒。”
一只苍鹭飞越竹林时,他将灵魂嵌入苍鹭之躯。
他化为苍鹭,飞越森林和山峦,吞食鲜肉,忍苍鹭之饥,啼苍鹭之哀鸣,死苍鹭之死。
他扼杀感官,毁灭记忆。
他从“我”中溜走,融入陌生的万物中。
他是动物,是尸身,是石,是木,是水。
但他总是重新出定,在阳光下或月光中重归于“我”,在轮回中打转,重新觉察到渴望。
他压制渴望,又收获新的渴望。
他学会诸多修炼之道。
他曾千百次摆脱“我”。
他曾整时整日停驻在无“我”中。
这些修行均从“我”出发,终点却总是回归于“我”。
尽管悉达多千百次弃绝“我”,逗留在虚无中,化为动物、石头,回归却不可避免。
重归于“我”无法摆脱。
在阳光中、月华下,在遮荫处和雨中,他重新成为“我”,成为悉达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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