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佶,大宋皇帝,是一个有才无能的人。说他有才,是因为他工书善画,诗、词、文俱佳,并曾经成立大晟府,推动了宋词的发展和繁荣;说他无能,是因为他治国无方,大宋江山,毁于其手,曾经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天下主宰,最后竟沦为阶下之囚,惨死他乡。前半生,风光无比;后半生,凄惨至极,与南唐后主极为相似,艺术才能相似,人生结局相同。他们如果不是皇帝,想来人生不会这么悲惨。有时候,人生角色选错了,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都是一种悲哀啊。
什么样的情景最令人痛苦?是所有人都快乐,而只有自己悲伤的时候最痛苦;是其他人都开怀大醉乐陶陶时,而自己却酒未到,先成泪,独自黯然销魂最痛苦,因为这份痛苦无处倾诉,无法排解,只能默默承受。所谓“以乐景写哀情,愈显其哀”,也是同样的道理。美景在前,别人得到的是享受,而自己却看到了其迅速消失的一面,你无法向别人言明,即使说了别人也无法理解,只能独自成伤。因为,你以痛苦之“我”来观察外物,外物都包含着“我”的色彩了,“我”看到的,是自己眼中的独特之景,迥异他人。在痛苦之人眼中,怎么能看到快乐?
“裁剪冰绡,轻叠数重,淡着胭脂匀注。新样靓妆,艳溢香融,羞杀蕊珠宫女”,这是对杏花的极度赞美。这是以赞美美人的方式来赞美花。花瓣如冰绡,如形容美人肌肤如绸缎,光滑细腻;胭脂匀注,形容花色,使人想到美人娇面,白玉无瑕,透着一丝羞红;还有“新样靓妆”,美人盛妆而来,流光溢彩,娇艳动人,空气中芳香馥郁,幽香扑面而来,这样的美人,怎么能不吸引人?天上仙宫里的仙女再漂亮美丽,又如何?对此情形,都会自惭形秽,羞愧不如。这两句,对杏花的描写,达到了极致。此情此景,他人见了,必然兴奋激动,恨不能呼朋引伴,花下宴游,岂不快哉?可是,宋徽宗眼里,他看到的是自己眼中之景:好景难长久,如此娇艳柔弱之花,怎经得起风雨的摧残?一夜风雨,必然“绿肥红瘦”,只消一夜风雨,杏花必然形销骨立,荡然无存。
宋徽宗为什么会有如此的心境呢?因为“北行见杏花”,此时他已不再是万人之上的皇帝了,而沦为遭人羞辱的阶下之囚,被掳北上了,他曾经拥有的帝王生活已经彻底失去,一去不复返了。这首词的下阙,他就是在抒发自己的痛苦之情了。大好江山归于敌手,远离故国,天遥地远,音信断绝,重返无望,怎么不令人痛绝?更何况,连梦中的回忆都没有了。为什么没有梦?想来是本已痛苦万分,为了抑制这份痛苦,这梦也不敢做了吧?因为,梦中越美好,醒来更痛苦。
就事论事,他的痛苦是咎由自取,他治国无能,才导致此局面。但论情,他所描写的是对曾经的美好,失去不复返的痛苦之情。这份痛苦,想来人人都有,才能引人共鸣。可惜啊,美好一曾失去,何时可再得?空余追忆留心底,越追忆,越痛苦。那么,何不珍惜当下,怜惜眼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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