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多雨的南国水乡,竹林是为常见之物。竹有风骨,亦可飧养众人,也可怡养禅意,因此,从孩童时代变对竹有亲切之情。
烟雨朦胧的中春,小时喜欢坐在木板搭成的阁楼上,看喜鹊飞向竹林,一生长叫,惊醒春天的大地。细雨纷纷,春风十里,摇曳的竹林婀娜摆动,那一股清冽的空气,醒得叫人欢喜。竹林深处,一群麻雀呼唤着归巢,叽叽喳喳,仿佛上课时那吵闹的课堂,只等教师先生喊肃静,但竹林无语,它们多自由自在啊。
不用上堂时,总喜欢披着蓑衣,背着一个小背篓,拿着一个锄头,跟着母亲去竹林里挖竹笋。花开有序,季节轮替,烟雨总会在冬季过后,叫醒沉睡在地下的竹笋。几场细雨纷落,竹笋破土而出,像一群群顽皮的孩子,贪玩得忘记归家的路。我们无需费太多力气,只需用锄头轻轻挖一下,便可拿出地下的竹笋。不费多少时间,我们便把背上的篓子装满了。
母亲在这个时候总会叮嘱我,挖掉竹笋之后,拿一些竹叶轻轻地盖住那个笋坑,因为它也会痛的,只是我们听不懂它的言语而已,我们可不能亏待它们啊,要不然竹神怪罪,那将来可就遭殃了,它们可是我们的餐食美味啊。母亲信神,淳朴的乡庄,养育出淳朴善良的人。笋掰开笋皮,放锅里烧开后,晾凉后,可晒笋干,做酸笋,也可嫩笋炒肉,那叫一个鲜美啊!
小孩子最喜是在夏天时,到竹林荡秋千,捉笋虫。七月下旬割完稻谷之后,拿稻秆编绳,拴在竹节上,两条稻绳中间放一个稻草做成的坐垫,伴着阵阵清风,随着晒谷场边枕木上的夏蝉声,摇呀摇,仿佛人世无恙,风动日闲。累了,靠着秋千眯上眼睛,梦里没有那生活清苦的忧伤,母球的愁容,父亲的叹息,一切静好从容。或许,那一段时光,是夏日里最美妙的年月。
夏日炎热,人们喜欢在竹林下歇息、聊天,也做一些手上活。住在隔壁的,一个叫做老林的人,夏天时喜欢在阴凉的竹子下面织竹篮、做竹扁担。他有一双灵巧的手,仿佛施有魔力,一堆竹篾到他手上,能做出各种各样、耐看灵动的竹篮。编织好的竹篮子,圩日时,就担着到圩里卖,换些银钱,亦够日常花销之用,或许已绰绰有余。
他一个人生活,没有娶亲。喜欢叼着一个竹烟斗,水烟在竹烟斗里跳舞,燃烧着自己那干枯的身躯,缭绕出飞舞的烟雾,别有生趣。我们家,有好吃的经常分一些给他,像香煎小河鱼、笋干炒肉等,他也知礼尚往来,有时母亲拿一些竹篾给他,他总能织出美丽的篮子,当做人情。我喜欢看他手指灵动地飞舞,那像极了我在课文里看到的弹钢琴的双手,美妙极了。可他织了一辈子的竹篮子,终究无法编织出自己完满的人生,一辈子孤零零的,晨起暮归,春絮秋败,敌不过岁月里的沧桑。
早十多年前走时,还是孤零零的走了,来不及与这个凉薄的世间互道珍重,便已匆匆,令人唏嘘!也好,葬于竹林深处,他一辈子爱竹,与竹为友,清风为伴,日闲月明,不失为一个好落处。在被岁月放逐的时光里,对于与竹林的种种过往,渐成日往烟萝,过多的细节已无法一一忆记,偶尔闪过,总不免伤感唏嘘。
只希望,那一丛丛竹林,在我归家后,只沧桑点点,还可听我耳语,伴我岁月从容!
风动竹闲,日往烟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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