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遇见某一事物,常常是偶然的,又是必然的。比如现在的我读鲁迅的作品。
这本《鲁迅小说全集》是在旧书摊上买的。去年夏天经过龙丰夜市,一个用小货车搭摆成的旧书摊,其中找到这一本书,另外还有两本别的书,不记得了。一起上称,论斤买来的,一本不过几块钱。碰见夜市旧书摊,是偶然,在若干旧书中看见《鲁迅小说全集》并买下它回来读,似乎是一种必然。
我现在还不太清楚,这本书里的作品都是小说吗?比如《故乡》、《社戏》、《孔乙己》,我以为它们是散文类。如果让明白的人看到,我这简直可以是笑话了,连小说与散文也不能区分。
不过仍然是,这几篇我最是喜欢。这三篇都收在《呐喊》,我总感到是最开始的心声。而《彷徨》中的“祝福”、“孤独者”、“伤逝”,《故事新编》中的“铸剑”,也都是喜欢的,然而总不如《故乡》、《社戏》等让我更为喜爱。
我想是因为,它们写的是童年少年,是最初极纯真快乐的岁月。这种情感,究竟是可与“乡愁”来比较的,深深地镌刻在心灵深处,可仍然是比乡愁要多一种真实的乐趣。正因此,读来亲切,仿佛语言也更顺畅,读来没有阻碍,不觉得有沉重了。所以说,我就不太喜欢“祝福”、“孤独者”了,让我感到压抑,其中字句,包涵着先生的特别用意。如果拿到写现在的散文,有那样意味深长的一句也就够了,如果一篇中几乎可以看见这样的语句,就感到“不快”了。这也说明了,伟大的总是伟大,大家终有不同。而我是如此的狭隘和渺小,简直都不好意思说写文章了。
最先读鲁迅是在上学的时候,应该是初中吧。诸如《故乡》,《社戏》,还有《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藤野先生》,做为教材读本的课文,至今都还记得。
比如《故乡》中写闰土,
“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下面是海边的沙地,都种着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西瓜,其间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项带银圈,手捏一柄钢叉,向一匹猹尽力的刺去,那猹却将身一扭,反从他的胯下逃走了。”
这段文字描写出的画面感,至今还存在脑海;又如学习社戏后留下来的摇船去赵庄看戏的愉快的感受;百草园里的快乐,仿佛能听到虫子在那里鸣唱,什么断墙啦、石井栏啦,让那片菜园成了一个神秘又向往的所在;还有学习藤野先生,记得说把什么菜系上红头绳去卖,就“物以稀为贵”这样的话。
事隔多年,中年时再来读鲁迅,仍然是喜欢他写少年时的快乐的文章。似乎我处在他写这些文章的阶段。我指的是对生命简单的认识。实际上作者写故乡、社戏时大概三十多岁。也可说是人到中年,回忆少儿时也是恰当的。
除了因为写少儿快乐喜欢外,也是因为他着实写得好。每一篇都是精品。回忆本不该沉重,如果能在回忆时写出这样的文章,那怕一篇,究竟也是值得的,否则不免辜负,徒废神思。
至于“祝福”之类的,是先生一贯的如刀枪犀利的品格,其意义非凡,是我等难以望尘的。
再说,我向来不关心、不喜欢政治,不过是孤陋寡闻,闭门造车,随心而语。这也是我更喜欢《故乡》、《社戏》的缘故。
比如看社戏回来,夜已深了。和小伙伴们偷摘河边地块的云豆吃,写得生动鲜活朴实,仿佛看见了自己少儿时的影子。
“我们中间几个年长的仍然慢慢的摇着船,几个到后舱去生火,年幼的和我都剥豆。不久豆熟了,便任凭航船浮在水面上,都围起来用手撮着吃。吃完豆,又开船,一面洗器具,豆荚豆壳全抛在河水里,什么痕迹也没有了。”
读时,我想这“云豆”是什么豆?猜是不是蚕豆?一查,果然是蚕豆。在绍兴,那个年代,是有多种植云豆的。仿佛看见了郊外那一大片一大片灰绿的蚕豆地,好比是我老家常见的红薯地一样吧。也让我想起自己年少时,放学回来,肚子饥渴,偷挖路边人家的红薯,掰玉米,和伙伴们打毛栗,分栗子时的情形…。想起来,那是多么快乐、珍贵的时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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