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生的是什么意思？

——浅谈中国古代的妻妾文

“丫头生的”是极具北方特点的一句粗话，尤其是北京人骂人时常用，这里有对对方的贬损和不屑。那么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首先要从丫头一词说起。丫头一词大概是两个意思：其一、未婚的未成年少女，或长辈对晚辈女子的昵称；其二、过去大户人家未成年的女性下人。“丫头生的”多指后者。这涉及到中国古代的家庭文化、嫡庶文化、婚姻文化、世袭文化等。

两千多年的封建制造就了很多中国特有的文化，有精华亦有糟粕，需要我们区别待之。这里想就中国的妻妾文化略叙一二。

有人说中国传统的婚姻是一夫多妻制，也有人认为是一妻多妾制。究竟是一夫多妻还是一夫多妾呢？我比较认同后者。早在西周《礼记 曲礼》就有“天子有后，有夫人，有世妇，有嫔，有妻有妾”。

中国的封建社会是一个男权社会，但是在家庭关系中夫妻基本是平等的，夫不拜妻，妻不跪夫，男主外女主内，有家主和主母之别，一个“主”字明确了二者的关系和地位。而“妾”在家庭中只是附属品，地位很尴尬，要做小伏低。她们不属于主子，基本不算家庭成员，是一种半奴半主的身份。因为生了少爷或小姐，为主家开枝散叶，所以有“主”的一部分身份，部分脱离了奴的地位；奴是因为原本的身份和地位，这几乎是不可更改的，扶正？太难了。所以她们在家要跪夫，要拜主母，即妻。要称呼自己子女为少爷小姐或主子。吃饭时不可上正桌，重大场合不可抛头露面，亦如奴仆，有时候可能被家主或主母随意买卖，又如奴仆。如在电视剧《知否》中，四姑娘墨兰出嫁时，其生母林小娘是不可抛头露面的，而在拜堂时高坐母位的是当家主母，即妻。而在居住方面，妻居正房，称“正室”，妾只能住偏侧的房屋，或东西房，所以又称偏房或侧室。林小娘最终被其夫打死，亦如奴仆。奴仆是没有人身自由的，隶属于主家，也可由主家处置，除非脱籍。

妾通常不可入族谱，死后不入祖坟，除非被封了诰命。如《大宅门》里的杨九红最终也只能魂归故里，葬尸荒郊。对于家主和主母来说她们仍然是奴。如果是随妻陪嫁来的，后又与男主同房的，叫“通房丫头”，也是妾的一种，如《红楼梦》中的平儿，就是凤姐和贾琏的使唤丫头，但又与贾琏通房。所生的少爷和小姐的地位也远比其母高。这些少爷和小姐对其生母的称呼也必须加“小”或“姨”，如姨娘、姨奶奶。北方人还有一句挺恶毒的粗话叫“姨娘生的”“小娘养的”，言其地位之低之贱卑，甚至波及到了她们生养的子女地位身份和世袭，以及子女的婚姻。这在电视剧《知否》中也有体现，如林小娘，以及小娘所生的女儿往往做不成有地位人家妻，所以才不择手段地争取，主母生的华兰和小娘生的墨兰的命运就相差甚远。

这一文化特点在《红楼梦》中体现的尤为全面和突出。如赵姨娘这一人物，全方位地诠释了中国古代“妾”的地位。赵姨娘是三姑娘探春的生母，也是探春的耻辱，虽有生母之实，却无生母的待遇，当然这有她为人处世的原因，但归根结底在于中国古代婚姻制度。所以探春只承认王夫人是其母亲，这并非探春势利，而是这种嫡庶制所造就的。

凤姐虽然很看好探春，让探春三分，却经常教训甚至辱骂其的生母赵姨娘。虽然赵姨娘的辈分高但地位低微，身份卑贱，这并非不尊重，而是等级差别所决定的。从某种意义来看赵姨娘不算主子，顶多算半奴半主，所以她的女儿探春作为主子也可以教训她。而在家庭待遇上更是与当家的太太王夫人不可同日而语。如王夫人的月例是二十两银子，而赵姨娘大概也就三四两。而且她对其子女只有生育之职，而无教育和管理之权。儿子贾环要当家太太王夫人教育和管理，她就连给老太太递水端茶的分都没有。所以她的地位也就略好于某些丫鬟罢了，有时甚至不如有脸面的丫鬟，如贾母身边的鸳鸯，凤姐的陪嫁平儿，王夫人的配房周瑞家的，都远比她的权力大和面子大。所以就某些方面看她们只不过的是封建家庭传宗接代的工具，或男主人泄欲的工具，几乎没有人把她们放在眼里。这些姨娘或小娘来源也并不复杂，如丫头收房，或地位低下生活贫困人家的子女出嫁或被卖，或罪臣之妻之女，如《知否》中的林小娘就是罪臣之女。所以北京人嘴里的“丫头生的”主要是丫头收房转妾后生的子女。如《金粉世家》的三儿媳妇很不受待见，经常被人耻笑为“一个姨娘生的，哼。”这是她们一辈子的耻辱和软肋。

而中国古代“妻”的权力和地位在家庭中是不可侵犯的，若果丈夫宠妾灭妻是要遭诟病的。如皇帝的妻子是皇后，是一国之母，是统领整个后宫的主子，而其他人只能称为小主。后宫的事物皆由皇后处置，皇帝基本无权干涉。而在普通人家妻的地位也是很高的，如《红楼梦》中的王夫人，权力很大的，也很有面子，如宝玉挨打一章，当王夫人大哭贾珠时，贾政放下了手中的鞭子。就连德高望重的老太太也是很给面的，而不像赵姨娘被老太太啐一脸吐沫。

古代纳妾往往不举行婚礼，一个“收”字就了得，从其随意性可见其身份地位之微。一娶一纳看似一字之差，却相距甚远。所以中国人的婚礼大操大办也有其历史原因，是宣示一种地位和身份。皇帝即位前要大婚，要娶皇后，皇后要从正门娶入，而其他后宫女子只能走偏门侧门角门。

古代妻死了以后，家主还会再娶，叫续弦。所娶女子叫填房，身份地位亦如原配妻子。但如果原配生有成年的男嗣，可能地位会略低。如《红楼梦》中的大太太邢夫人，就是填房，虽为长媳，但权力地位就远逊于二太太王夫人，甚至还不如儿媳凤姐的权力大。当然这也与邢夫人娘家的身份地位有关。

中国古人对妻的人选也很重视，如门当户对，对妇德妇容妇才等都有较高的要求，要三媒六聘后才能算得正式婚姻，社会才认可。而对妾的选择往往比较随便，所以这些偏房侧室处心积虑地总想扶正，如夫人总想成为夫人，姨太太总想去掉那个“姨”字，争得主位，因为差别太大了。

中国古代的一夫多妻或一妻多妾制是十分复杂的，并且每个家庭又有其自己的特点，所以不好一概而论。

2021年5月7日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