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讽戏称“小王子”
他的新称号很可能促使敏感又不安的明帝国兴师问罪,用令人发指的方式把他公开处决。十二世纪时,金朝就曾因一个不那么严重的冒犯行为,把达延汗的某个祖先抓来,钉在木制器械上,强逼他认错;可是无论金人怎么折磨他,他就是不屈服。如果明帝国抓住这年幼的新可汗,绝对可以用更惨无人道的折磨手法,迫使他放弃称号,辞去汗位,把他的王朝完全交由明皇帝发落。
满都海封他达延汗的狂妄举动,确实激怒了明帝国官员,但他们只象征性的响应,因为明朝没有足够资源,无法以军事行动强行其意志。明帝国选择打笔战和称号战。明朝的文书拒用达延汗这个字眼,而是给予小男孩更卑下的地位。他们漠视他的蛮族本名和狂妄称号,嘲讽地戏称他为“小王子”。在此之前,中国史家偶尔也会使用这个称号,特别是用在即位的未成年男孩身上;不过在达延汗的例子中,他们却始终于达延汗在位期间以此称号称呼他。可汗称号的争端,一直困扰着蒙古与明朝的关系。虽然替这年幼男孩取了达延汗的称号,表明蒙古人有权统治中国全境,满都海所实行的政策却无意入侵或征服中国,更别提统治中国。她以干草原部落过往的经验为借鉴,特别是成吉思汗的经验,体认到攻打、征服,然后治理这么庞大的帝国,对蒙古人来说得不偿失。
前几任统治者(例如她丈夫的曾祖父也先)的功败垂成,显示蒙古人的兵力不足以征服兵多将广的中国军队,并攻陷有防御工事的中国城市。成吉思汗在世时很懂得运用火炮,但这时火器的进步已使蒙古人最重要的本事──精湛的骑马射箭技巧──无用武之地。训练再怎么精良、练习再怎么全面的战士,终究敌不过大炮和火器。火药最终眷顾的是城居文明,而非游牧文明。
满都海不征服中国,她的所作所为反倒表明她想利用中国的产物来造福蒙古子民。她尽可能与中国人做买卖,除非做不成买卖才动手袭掠。不管是透过贸易还是袭掠,她对于获取所需的态度很明确。
蒙古人并非个个都接受在第一皇后灵庙即位的新可汗。有些蒙古人认为这一仪式应在成吉思汗灵庙举行,毕竟成吉思汗是这王朝和国家的缔造者。这男孩的即位仪式有太多不符常规之处,因此,想找理由不支持他的人,绝不愁没借口。
学习打仗不嫌早
达延汗即位后,满都海带着这男孩回她的皇族营账。一如所有蒙古都城,终其一生,她的都城不断随着季节、天气的转变,以及当下的需要而搬迁。她的夏季营账在肥沃干草原上四处迁徙,经常返回怯绿连河,但不管该区域对蒙古历史和孛儿只斤氏再怎么重要,终究都不是她的家乡。满都海和达延汗出身自较干燥的干草原。缓缓起伏的丘陵、广大的绿色草场,特别是北方干草原的森林,仍令她觉得格格不入。
她属于开阔大地,在那样的地方,视线绝不会被山或树挡住,大自然所赐予的生活虽然贫乏,不如绿色干草原的丰饶,可是却惬意得多。她的家乡是多石而坚固的大地。小圆石、沙子、砾块踩在脚下或许会滑动,却为树立毡帐提供了稳固的地基。那里的地面从不腐烂,甚至冬季时,土壤都干得结不了冰,与北方的干草原与森林大相径庭。
对戈壁居民来说,平静不动的湖水或流动的河水,似乎是不寻常且有点不自然的景象。水属于天上的云,一旦落到地面,立即往下钻进沙里,然后在那里等待有需要的人将它挖出。就像北方干草原的青草多到牲畜无法一次吃完,那里的河水、湖水也多得无法一次喝光。
冬天时,满都海把都城搬到翁吉河下游的戈壁边缘。翁吉河是唯一往南流进戈壁的河流,而且很久以前就是连接哈剌和林与元帝国的重要通道。翁吉河一年中只几个月有水,夏天山上的融雪加上春天的雨水,共同赋予这条小河生命。偶尔水量够大时,一座名叫乌兰努尔(Ulaan Nuur)的小湖会形成,但通常湖床和河床都是干的。
当然,即使地面没有水在流,仍有水分渗进地下。偶尔水冒出地面形成泉水,或者人往松土里浅挖就可以找到水。北边耸起的山脉提供了屏障,使来自北极圈的风无法长驱直入。较干燥的环境使暴风雪无法发生,除非碰上最异常的年份。
满都海将都城营账迁离先前那个较孤立的地区(她与满都鲁汗落脚的地方),藉此与过去一刀两断。往南迁到较接近贸易路线的空旷地区,不管是有意彰显她的计划,还是纯粹出于个人偏好,此举都代表与外界有了新的交会。她本身大概还不知道自己新政策的明确意涵,不过她肯定知道局面将不同于过去。或许她会扩大蒙古人对丝路贸易的参与;她说不定会对抗穆斯林军阀,乃至明帝国,或者全部状况她都将遭遇。
满都海哈屯与达延汗前往他们的新营账,短暂享受了一下新居,也给这男孩一些时间适应她和身边的陌生人。他得和他们相处融洽,因为她就要带他出征,即便他只是个小男孩。身为可汗,打仗就是他的天职,任何时候开始学习打仗都不嫌早。
有了大汗在身边,加上她的坚强意志与实力,满都海已准备好踏上她人生的白路。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