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座极其破旧的瓦屋,坐落在一片光秃秃的红泥地上。外壁的白粉已经脱落,在黄昏的映照下,斑驳的墙壁就像破了洞的A4纸。房顶的瓦片稀稀疏疏地挂着,好像随时会脱落下来。瓦屋的年龄,大概和旁边伫立的老榕树一样老。榕树的主干倚靠在瓦屋的左侧,垂下无数气根,扎入泥土中。他们好像两个风烛残年,却又相依为命的老人。分不清是榕树靠在瓦屋上,还是瓦屋在支撑着榕树。只觉得他们在竭尽全力地在残喘,以求多看看这个美丽的世界还有多少属于他们的东西。虽然看过这间瓦屋很多次,但每次靠近它,都感觉榕树在枯萎,瓦片在老去。宛如小时候去敬老院做义工时,被病床上的一个老人突然抓住了双手……
最近梅雨天,天气总是阴阴沉沉地,带着不定时飘落的云雾和没完没了的潮湿。惹得人心也是湿哒哒的,爽朗不起来。就算是在这样低沉到极点的气氛里,丈夫依旧每天都会站在前堂的鱼塘前眺望那一座老屋。那是一座年久失修的老瓦屋,据说丈夫当年就是在那里出身的。只是年月没有饶恕过任何人,如今丈夫已经两鬓斑白,面色发黄,背已经没有从前挺拔了,手上也开始浮现出老年斑。老瓦屋也像丈夫那样,屋顶的瓦片稀疏,墙体沾满斑驳。丈夫就常常一动不动地望着那里,好像在跟自己的从前和现在对话。我不了解他在瓦屋生活的过去,但我知道,对于丈夫来说,这可能也是他的终点,以及,我的终点。
他提着油漆桶,拎着工具箱,摇摇晃晃地就来了。就在昨晚,他和远道而来的朋友喝了个痛快。他的朋友,自从毕业后分道扬镳,已经有十多年未见。再次见到,已是一家外企公司的老板。相见时,看着西装革履的老同学,一时竟不敢认。他喝了很多,也吐露了很多。在这穷乡僻壤干个粉刷匠的活,太多的低三下四和冷眼嘲讽。但这就是生活啊。所以他即使宿醉未醒,也要来给这间老瓦屋粉刷。听说里面住着一个和这间长满苔藓,破财不堪的古董屋一样古董的老人。老瓦屋旁还长着一棵叶片七零八落的老树,气根爬满了墙垣,刷起来非常不好下手。“这么破的瓦屋,外壁粉刷一新又有何用呢?依旧掩盖不了内里的破败不堪。”他心里想着,一边用刷子粘上白色染料,一遍遍地抹在裸露的黄泥墙体上,也抹在他愁苦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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