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十九层

作者: 拾柒几年 | 来源:发表于2019-02-09 19:42 被阅读43次

            小时候听爷爷讲《左传》,里面说到一个叫做无间地狱的地方。但是书里没有说清楚无间地狱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从我记事的时候开始,我就被抱在爷爷的怀里。和许多孩子一样仿佛对这个世界的一切充满了好奇。看着身边的一个个人脸上挂满了笑容,可那时的我似乎并不懂幸福快乐的含义。

    我七岁那一年家族里面大修族谱,记得那一天高高的台几上摆满了各色糖果,我想去拿着吃却怎么也够不着。爷爷告诉我必须先要对着台几祭拜完了才可以去吃那些糖果,因为那些糖果对当时我的诱惑实在太大了,于是我恭恭敬敬的祭拜了那一桌台几上的食物。可是后来却被长辈们直接安排坐在了台几下面的凳子上,不一会就看见许多从未见过的男人女人进了堂屋的门口然后就对着我一阵磕头跪拜。我被这样的阵势吓坏了,一时间显得不知所措。就这样一波一波的人折腾了很久才算仪式结束。

    趁着大人们一个个不注意的时候,我对着站在台几边上最近的一个满头白发手里拿着拐杖的老人说“爷爷,给我拿那个糖果”

    “造孽啊,不敢 不敢啊。按照家族辈分我就是你哥”老人一边自责的说着话语,一边蹒跚的转向台几走去拿我手指向的那盘糖果。

    也就是那一年冬天,一辈子最疼爱我的爷爷去世了。记得出殡那一天漫天的大雪让送葬的队伍看不见回来的路。

    自从爷爷去世之后,我的父亲便整日整夜的借酒消愁,母亲似乎也能理解父亲的痛苦,便也一直默默地照顾着他的感受,那日也与往常一样早早的关了药铺的门。昏黄的火烛下父亲明显的看出苍老了很多,只是还依然烟不离手,杯子里的酒却总还是那么多。

    “姬先生,开门。姬先生,快开门!”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拍打门锁的声音。

    “这么晚了,是谁啊。”父亲放下手里的酒杯。

    “我去开门看看”说着母亲便放下手里的碗筷,便起身向门外走去。

    “姬先生,求求你了,快看看我家这伢子怎么突然这样了?晚上还好端端的吃了两个馒头。。。”原来叫门的是隔壁村的杨庄民兵营长,气喘吁吁的抱着他的宝贵闺女杨璐。后面跟着他的一脸着急的媳妇。

    李营长慢慢把他闺女放在了椅子上,只见杨璐口里不时冒着白沫,脑袋耷拉在一边,目光呆滞的看着大家。李营长的媳妇吓的站在一旁小声的抽泣起来。

    “快去把针盒拿来。”父亲吩咐着母亲。

    “你敢针我?!”突然只见刚刚还算老实的杨璐一下子变得躁动起来,喉咙里的火气像要一下子喷发出来并且不断手舞足蹈的从椅子上挣脱到了地上。

    屋内所有的人都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因为大家怎么也不会想象到眼前这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突然有如此之大的力气。

    “还愣着干嘛,快去拿针盒。”父亲似乎也被眼前的情形所震惊,但是很快便又催促母亲起来。我也第一次看见了父亲面对病人稍稍皱起的眉头。我相信这一次,一定跟以往的病例不太一样。

    不一会母亲从里屋拎出来了一个四方形的铜质盒子,我的记忆中这个盒子是爷爷当年用过的。但是却从未见我父亲用过里面的东西。

    杨璐在地上不断的打着滚,嘴里还不停的对着每一个人骂骂咧咧的说着不清不楚的话。父亲让大家帮忙把她一起按在地上,然后他取出铜盒里面长长短短的针,深深喝了一口白酒对着手里的针喷了出去。接着又放在火烛上烧了一会。

    在地上不断挣扎的杨璐眼看着父亲手中不断烧红的针尖就要刺向她身体的时候,突然又从开始到狂躁又变得恐惧不安起来,时而大叫,时而哭泣。

    “姬昌,你以为你这鬼门十三针就可以治得了我吗?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若不是亲眼看见这话能从一个七八岁孩子口中说出我想谁都不会相信。

    当然,父亲没有理会这些,让杨营长夫妇帮忙把杨璐的衣服脱下,依然从右向左一针定人中,二针定少商,三针定隐白,四针定大陵。。。当父亲把最后一针扎入杨璐舌中之后,随着她惨叫一声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大家都秉着呼吸把目光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十三根针全部扎完之后,父亲起身回到了桌前默默地燃起一支香烟。约莫半袋眼的功夫,李营长的媳妇才突然大声哭喊起来,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杨璐,身上扎满了针,着实让人觉得心痛。

    “睁眼了,快看睁眼了。”母亲突然惊呼了起来。

    “爸,妈。我们在哪里?”清醒的杨璐一脸茫然的看着满屋子的人。

    “孩子,你没事了。我们现在就回家。”杨营长媳妇一边应着地上的女儿一边摸着用胳膊抹着眼中的泪花。

    “伢子,没事了。快给她衣服穿起来吧”只见父亲一边取着杨璐身上的针一边安慰着杨母。

    拿着父亲又开出的一包药方,杨营长夫妇千言万谢的带着杨璐离开了我们的家。他们前脚刚走,父亲便急忙让母亲去关好前门,并一再说今夜不管什么人再来敲门都不可以再开门了。母亲问为什么?父亲呵斥不要她再问。

    那也是我第一次记得父亲神情显得这么紧张。母亲便匆匆收拾了桌上的碗筷,便开始哄着我去屋内休息。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我被尿憋醒,起身准备去屋外的厕所,却看见外屋的灯火还没有熄灭,透过门缝我偷偷看见坐在桌前的父母还在小声的说着什么事情。桌子边上烟缸里快要被烟头装满了,烟雾袅绕的桌前的父母满脸愁容。

    “咚咚咚”“咚咚咚”。。。这时屋外的铁门又传来了敲打的声音。


    屋内的父母立刻紧张的面面相觑,屋外狗叫声狗此起彼伏,伴随着的敲打铁门的声音越来越急促。

    “该来的终归是要来的,去开门吧”父亲一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一边起身整理着衣袖。

    “姬先生,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只见首先冲进门来的是村长,后面还跟着三五个村里的乡里乡亲。

    父亲示意大家进屋坐下慢慢说。

    “今日下午跟着我们一起在大堤上平坟头的李老五和李老六,晚上到家后就都像发失心疯一样不一会就口吐白沫浑身不停抽搐然后就死掉了。”村长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着。

    “通知乡里的警察了没有?”父亲点燃了手里的烟。

    “已经让人去乡里报告了,这不一时半会他们还是到不了吗?就请您一起去看看到底是咋回事啊。”村长看着父亲的脸色。

    “我就是一个赤脚医生,平日谁家伢子感冒发烧了可以抓点药医治医治而已,那能会看这些事情”父亲说这话时明显的眉心紧锁着。

    “姬先生,您就不要再推脱了,这十里八村的谁都知道您家姬老先生在世时的神通和义举。”

    “那也是老爷子在世时的事情了。我是真没学到老爷子的那身本事。”透过门缝我看见父亲的不情愿表情。

    “姬昌,现在就是人命关天的时候,你不要再保守无为了,如果你这一次真的见死不救,那么你就辱没了你姬家世代杂家的名誉,去与不去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们回!”村长显然是发火了。

    躲在里屋门后的我也被吓的瑟瑟发抖,不自觉的摸了摸挂在胸前的那对玉佩。我特别的喜欢这对玉佩,一左一右两条一模一样的鱼形栩栩如生。那也是爷爷去世前留给我唯一东西。

    村长他们走后,我撒完尿也回屋睡觉去了。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

    第二天村里发生的事情远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后来听说村长和昨天带头平坟的几个人回家后都突然暴毙了,而且死亡的症状都是一模一样,乡里的公安人员也到了现场,后来法医采集了一些死者的毛发又匆匆忙忙的回城里去了,留着几户死者的家属哀嚎声传遍了半个村庄。

    “平坟头”是政府推进殡葬改革的一项工作,就是把村里之前没有实施火葬的土堆坟头全部推平深葬,然后集中土地资源进行重新划分管理。当时就有很多老人私下偷摸着说,平坟啊,不是一件好事啊。古人讲究入土为安,现在活人再去折腾死人,那哪还能有好了。但是说归说,工作总归还是要有人去落实做的。所以大家很多人心里都清楚的忌讳这些事,但是谁也不愿意再表示公开反对。

    那一天,父亲听说村长和几个平坟的人回家后都死掉了,表情特别的凝重,他一天都待在了屋子里没有再出来,吃饭的时候都是母亲给他送进房内的。我吃完了饭向往常一样刚想跑着出去找村里的同龄小伙伴们一起玩,却被父亲叫住。

    第一次看见父亲这么严肃的面孔,我内心也再发慌,生怕自己说错什么话被他责骂,于是一声不吭进了他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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