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当刘欢的《千万次地问》火遍深圳的大街小巷时,我也在心里千万次地问,自己这么苦,这么孤单图个啥?
我时常会陷入一个醒不来的梦境里,是老家那个不住人的光秃秃的窑洞,里面什么也没有,我瞪着眼看窑顶,有一块深色的蛛裂纹,像黑笔画的,一点点蔓延,变成一张网。网住了我,我挣扎喊叫,直到室友将我推醒。
没有经历过独自出门闯荡的人,不懂这种苦,孤单,想家。经常会想起张轩成,他已经成了我心中一个遥远的梦,更多的时候是想念家人,想念妈妈的酸汤面,想念奶奶永远慈祥的笑容,想念姐姐弟弟,想念爸爸天天晚上起床给牛添草时的呵斥声,还有已经去世的爷爷——那张布满沟壑的脸,经常在我的梦中出现……只有写信,从寄出信到收到姐姐弟弟的回信,得一个月。
那时候,我知道人最难熬的不是身体的苦,而是精神和心理上的苦,县上对口劳务输出了100人,分散在不同的工厂,我属于年龄大,学历高,毕竟是上了高六高七的人。其他人大多数是初中毕业,最多上了一年高中。我内心的煎熬还要在一众乡弟乡妹面前表现的风轻云淡。
我成为了深圳一个工厂流水线上的女工,是加工玻璃制品。流水线上的生活是单调枯燥的,每天从早到晚只能重复着同一项工作,眼盯紧,手不停,由起初的不熟练,两个月之后,我已经将整条流水线上的工作程序摸清了。
这样的工作,我的身体并没有觉得有多累,比起农村大太阳下割麦子、碾麦子的强体力劳动,这不算什么,但是有时候精神的辛劳会让人崩溃。注意力要集中,人像机器一样,不能说话,只有工作,我发现和农村劳动最大的区别是精神上的窒息。
时间长了,我开始羡慕厂里的白领女子。她们打扮得光鲜亮丽,烫大卷的头发,穿细细的高跟鞋,飘着花裙子,拎着包,偶尔在厂里碰见,昂着头从我面前走过的样子傲娇极了。
我决定改变自己的现状,虽然有些茫然,但动了念头,就开始留心。我打听了一下自己和那些白领女子之间的差距,主要在于一张大学文凭。在厂区门口的报刊亭,我买了一张深圳日报,看招生广告,我要为自己争取来一张文凭。我从报纸上的招生广告里,报了市区的夜校,学习企业管理,我买了教材,白天在流水线上工作,到了夜间就去学校学习,我要弥补自己没有实现的大学梦。
我将每个月的工资分成三份,一份寄家里,一份学习,一份日常生活。
本来能够休息的时间就非常少,再加上学习,我每天只能睡几个小时。可我却再觉得苦和累,生活就在奔赴之间变得充实起来,张轩成了我心头偶尔飘过的影子,怀揣着对未来的期待,我的干劲越来越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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