塬上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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塬上行

序：陕塬有妇，丽年含冤，千次申诉。初遇其不惑，还清白已然花甲。问及，曰：能见法治进步，今生有幸。复无怨言。

春风正午上兰台，桃李苍官争漫街。
临窗一树荼蘼误，伤蝶苦蜂扑去来。
花甲赧颜塬下妇，似曾相识塬间路。
一匍一咽一声哀，一声即出泪如注。
唏嘘往事不忍顾，廿二年前夕阳暮。
小女绕膝补罗裳，吏三捕四呼破屋。
折针断线高飞絮，束手缚肩御史府。
呼啸绝尘亲无追，惊堂拍案不容语。
幽冥长夜无昏晓，百夜难得静须臾。
罗网锁眉不自由，南冠吞哭窥角楼，
蚁室终日哀何尽，桎梏何年恨能休。
墙里墙外无俟望，庭上庭下复何求。
白发乱青丝，不敢怨明时；
枯眼空见骨，有言不得发。
惟念东榆叶疏黄，小儿寒衣尚在筐。
露白霜重杂风雨，袒臂赤丫断人肠。
一夜九惊起，沿迴皆瀑殇。
踉跄荒塬陌，冬尽始还乡。
从此遮面嫌人前，索寞深庭月色寒。
穿墙吏吼声未绝，蚀骨咸襟泪不干。
无奈登塬朔漠里，垂天幕雪催逆旅。
明知塬上行路难，不悔千番别子去。
向来雨断桥，回首风举刀。
举步怜春草，顾影怅秋蒿。
重锤裂鼓九堂终，千载衙门今古同。
燕来燕去长安道，空往空回天际鸿，
残钵馀羹百家味，寒檐冷月一枕风。
泣求东壁朱冠下，哀号西园姹紫间，
七千夜泪濯晴日，八万路尘没残年。
朝期一吏呼，暮望一吏唤，
苦泪流出易，悲肠道出难。
亲朋远向避，回指老疯癫。
我听老妇哀哀诉，如闻娘亲戚戚语。
乍可离离塬草舞，不愿茕茕衰稷偻。
我看三台九印信，每抚一印每踟蹰。
题名尽是州台县，满纸堪为凌阁图。
君不见，乌台侧，獬豸无言独愠色。
威武升堂奉清白，衙门内外皆隐恻。
望尽白发斜阳中，我自哀矜夜几重。
平明直向函关别，月落寒塬东复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