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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深处的女子

时光深处的女子

作者: 雲裳 | 来源:发表于2017-07-21 17:25 被阅读77次

    曾看过许多人写张爱玲,过后也都记不得什么内容了,大抵写她的美丽,她的爱恋、才华的居多。

    之前看她的作品,没怎么用心,只觉得有那么些拗口,讲的也都是那个古老的年代里一些琐碎的事,完整读过的大概只有《倾城之恋》,至今也模糊了内容。

    近些日子,在很多人的笔下,又看到流露出对女神的青睐之情,便专门借来一本她的作品集仔细研读。

    从开篇,我便被她迷住了。于是开始怀疑:以前的自己究竟是如何读书的?

    时光深处的女子

    1、

    《中国的日夜》

    这是一篇写“我”天天买菜,途中所见所闻的文章。

    “看见路上洋梧桐的落叶,极慢极慢的掉下一片来,那姿势从容得奇怪。”

    我看到那个青衣曼妙的女子,梳着自然的发髻,臂上挽着竹制的菜篮,淡淡地走在斑驳的水泥石板路上,时而驻足,时而颔首,有满面烟尘的夫人挎着篮子打她旁边匆匆经过,像极了电影常见的那种镜头。

    一首《落叶的爱》在这个驻足颔首挽着竹篮的女子心里流泻而来——

    大的黄叶子朝下掉;慢慢的,它经过风,

    经过淡淡的天,

    经过天的刀光,

    黄灰楼房的尘梦。

    下来到半路上,

    看得出它是要去吻它的影子。

    地上它的影子,

    迎上来迎上来,

    又像是往斜里飘。

    叶子尽着慢着,

    装出中年的漠然,

    但是,一到地,

    金焦的手掌

    小心覆着个小黑影,

    如同捉蟋蟀——

    “唔,在这儿了!”

    秋阳里的水门汀地上,静静睡在一起,

    它和它的爱。

    一片叶子落地的过程,赋予了它一生的长度和厚度,这不止细腻就够,更有敏锐和深邃。

    又是一次买菜的路上,两个小孩,一个卖橘子的,沿街化缘的道士。

    “地上摇摇摆摆走着的两个小孩子,棉袍的花色相仿,一个像碎切腌菜,一个像酱菜,各人都是胸前自小而大一片深暗的油渍,像关公领下盛胡须的锦囊。”

    两个小孩穿着“那样”衣服的样子在我们脑海里赫然显现。

    看到街上的人穿的经过补缀的蓝布衫,她感慨:我们中国本来是补丁的国家,连天都是女娲补过的。

    “一个卖橘子的把担子歇在马路边上,抱着胳膊闲看景致,扁圆脸上的大眼睛黑白分明。”

    这样一个人,在她经过他的瞬间,突然和他唱起“一百只洋买两只!一百只洋买两只咧!”把她吓了一跳。

    她感慨,外国人画出的中国人总是乐天的、狡猾可爱的、苦哈哈的,使人乐于给他骗两个钱去的。

    那种愉快的空气想起来真叫人伤心。

    那个化缘的道人,在他的笔下也是可憎又可怜,让她感叹,不要说“寸金难买”了,多少人想为一口苦饭卖掉一生的光阴还没人要。

    “回到家,来不及地把菜蔬往厨房里一堆,就坐到书桌前。我从来没有这么快的写出东西来过,所以简直心惊胆战。”

    那个静坐在时光一隅的文弱女子,在或是简陋或是温馨的书房,用她羸弱的手臂写下这苍凉又带着血性的文字,让半个多世纪后的我们感受那时的天与日与人,以及这个写字的奇女子。

    2、

    《穿》

    自古有品味的女子都离不开“穿”。

    从宫廷片里的嫔妃们对衣服的研究与挑剔,到市井小民对布料做工的精心选择,更有现代女人钟情于逛大大小小的商场,喜欢研究时尚杂志里的服饰搭配,便足以显现“穿”之于女人在“衣食住行”里比别的几样更重要些。

    何况生于民国大家族,“没吃过钱的苦——不知道钱的坏处,只知道钱的好处”的张家大小姐。

    她描述自己对母亲最初的回忆:立在镜子跟前,在绿短袄上别上翡翠胸针,我在旁边仰脸看着,羡慕万分,自己简直等不及长大。

    可见衣服和美这件事对于她的熏陶是从小便开始了的。以至于她在“穿”这件事情上的审美无端就比别人高出了几条街的水准。

    她谈色泽的调和,“中国人新从西洋学到了‘对照’与‘和谐’两条规矩——用粗浅的看法,对照便是红与绿,和谐便是绿与绿。殊不知两种不同的绿,其冲突倾轧是非常显著的;两种绿越是只推扳一点点,看了越使人不安。”

    她描述买来做衣服的日本花布,棕榈树的叶子半掩着缅甸的小庙,雨纷纷的,在红棕色的热带;初夏的池塘,水上结了一层绿膜,飘着浮萍和断梗的紫的白的丁香……

    在那个满大街都是蓝布罩衫的岁月,她穿着于这个年代时尚尚且难以企及的“洋货”制成的旗袍,招摇过市,骨子却是冷清文字的温度。

    3、

    《中国人的宗教》

    最令我倒吸一口凉气的当属她写这篇中国人宗教里的片段。

    难以想象,她平时都看些什么样的书,才能写出这于常人来说灵异邪乎,带着阴森之气的文字。

    “灭亡是不可避免的,然而他们并不因此就灰心,绝望,放浪,贪婪、荒淫——对于欧洲人,那似乎是合逻辑的反应。像文艺复兴时代的欧洲人,一旦不相信死后的永生了,便大大地作乐而且作恶,闹得天翻地覆。”

    在《中国的地狱》里,“灵魂出窍,漂流到地狱里去,遇见过世的亲戚朋友,领他们到处观光,是常有的事。”

    在《投胎》里,“如果他在过去没有品行,他投生做下等人,或是低级动物。屠夫化作猪。欠债未还的做牛马,为债主做工。”

    在《道教的天堂》里,“地上的才女如果死得早,就有资格当选做天宫的女官。天女不小心打碎了花瓶,或是在行礼的时候笑出声来,或是调情被抓住了,就被打下凡尘,恋爱,受苦难,给民间故事制造资料。”

    凡此种种,是我所没有读过的文字。

    夜幕低垂,夜深人静,一盏孤灯,一侧剪影,一女子披衣在灯下奋笔疾书,白纸黑字,落下这般文字。

    在她心中,就没有怕吗?那些灵异的世界,她似乎洞察分明,深入其中。似乎,她就是那指挥着上天下界的无上君王。

    时代的车轰轰地往前开。我们坐在车上,经过的也许不过是几条熟悉的接衢,可是在漫天的火光中也自惊心动魄。就可惜我们只顾忙着在一瞥即逝的店铺的橱窗里找寻我们自己的影子——我们只看见自己的脸,苍白,渺小:我们的自私与空虚,我们恬不知耻的愚蠢——谁都像我们一样,然而我们每个人都是孤独的。

    借她《烬余录》里的一段话来结束本文再合适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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