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欲睡,忽现窗边微光,近察之,盖一虫耳。
那光很弱,闪得还算有规律。我看着揪心,生怕它一灭,就再也不会亮了。
萤一动不动,翅却微微颤着。我在一旁,它察觉到了,没有理会,可能是太累了吧。
“你怎么样?”我问它。
这样问是不是太突兀了,我开始后悔打破这份宁静。
“还好。”它回答道,“看到你这里有光,我就过来了。”
我转头看向桌上燃着的一支小蜡。“我习惯这样睡觉了,这么多年一向如此。你自己不是也有光吗?”
“是啊,我有光,自己的光。”说到这里,它的声音慢慢减弱了,“可是,我还渴望另一处光亮。”
“你迷路了,对吗?”我问道。
“不完全是,四海之内皆吾家。”它展了展双翅,“我曾以此为傲。”
“我知道,以天为盖地为庐,四海为家,浪迹天涯。”
它没有回应,许久。
我有些奇怪,回想刚才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
萤摇摇头,“或许时间长了,你就会明白,真正的家,那个地方,永远有人等着你回去。”
“那为什么不回去?”
“找不到了。”它低下了头。
我没说什么,就是看着它。
它振动双翅,飞向桌前,一闪一闪的光好像比刚才亮了。它不停地改变着飞行的轨迹,那应该是它记忆中的舞步,显得和谐而有韵律。小蜡的光应该是让它想起了什么,在这个流浪者的内心深处游荡着,被时间打磨但又不肯消逝的碎片,是它的伤。
我坐在床上,看着这支舞,不,更像是一场仪式。
舞毕,萤飞到床沿,我伴着它。
它说,林中的鸟会在黎明的时候亮嗓。
它说,清晨的露水其实是甜的。
它说,池塘里,荷叶下,有两条鱼天天说着情话。
它说,有三只小猪崽因为打架被罚在圈外睡了一晚上。
……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跑近屋子,我起身,坐在床沿,看着昨夜被风吹灭的小蜡。
它还会继续找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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