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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6-10

2020-06-10

作者: 林智宏 | 来源:发表于2020-06-10 18:30 被阅读0次

                    千秋太史公

          多次瞻仰后土祠,每当站在秋风楼下举目远眺一衣带水的陕西韩城时,我不由得响起了座落在那里的司马迁祠。膜拜太史公司马迁祠,一直是我这两年来的一个心愿。

          初夏的一天,我和儿子骑上自行车,经过半天的绕道骑行,终于来到了这里。司马迁墓地座落在高高的山冈上,山环水绕,突兀挺拔,很好地烘托了司马迁高尚的人格和辉煌的业绩。从山脚下跨入山门,便是司马古道,幽长的石板路,凹凸不平的纹脉,折射出司马迁坎坷的人生。历代仁人志士,文人墨客朝拜的足迹,给这段古道增添了特殊的文化内涵,凸显了它深邃的历史厚重感。

        走过“高山仰止”牌坊,登上99级台阶,穿越“河山之阳”牌楼,抬头向上望去,“太史祠”三个大字,赫然在目,而大门的颜色斑驳陆离,愈显出这座祠庙历史的沧桑。站在大门口小憩,朝下望去,只见黄河正从祠边缓缓流过,广袤的川塬,莽莽苍苍,一望无边,看到这秀丽的景色,顿时,让人心旷神怡,游兴倍增。

                  迈入大门,但见古柏参天,环境优雅。献殿上悬挂着各种歌颂太史公的牌匾。石柱上“刚正不阿留得正气凌霄汉,幽而发愤著成信史照尘寰”的对联,充分表达了后人对司马迁的敬仰。献殿后是司马迁的寝宫,塑有司马迁的立像,只见他面颊清癯,目光冷峻,凝眉聚神,充满刚毅。我站在司马公塑像前,沉默良久,心中掀起阵阵波澜。司马迁生于龙门,耕牧于河山之阳,自幼聪明好学,曾拜读于京都大儒董仲舒、孔安国门下,研读经史子集,涉猎诸子百家,为治学打下了坚实的基础。20岁时,遵循“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古训,游历名山大川,探究逸闻古事。这次游学,开阔了他的视野,增长了他的见识,也纠正了留存在他头脑中的许多谬误。公元前110年,其父司马谈病危,临终前拉着司马迁的手说:“余死,汝必为太史。为太史,毋忘吾所欲论著矣。”公俯首流涕曰:“小子不敏,请悉论先人所次旧闻,不敢阙。”公元前108年,司马迁袭父职,任太史令,时年38岁。

                公元前104年,司马公开始撰写《史记》。公元前99年,公因李陵案入狱,后被判死刑。对于李陵投降匈奴,司马迁充其量,不过是说了几句公道话而已。问题倒不在公道话本身,而在于竟然有人敢于站出来说公道话。所以,他受死刑成为必然。在西汉,对判处死刑的人,免除死罪有两种方法。一是缴五十万钱赎罪,二是接受宫刑。司马迁家中贫困,财产不足以赎身,周围的朋友,也难以救助。为了“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的理想,为了完成父亲的遗愿,他咬牙吞血,毅然决然地走向了苦难,就极刑而无愠色。

              而司马迁所接受的宫刑,残酷地摧残人体和精神,又侮辱人格,死后还不能和先人埋在一起,所以深为当时士人所不齿。西汉的士人,普遍重气节,轻生死,很多被判死刑的人,甘愿一死,也不愿受宫刑,不愿苟且偷生。对于这种屈辱,司马迁在《报任安书》中,向好友淋漓尽致地倾诉了自己的凄苦心情,“肠一日而九回,居则忽忽,若有所亡,出则不知如往……”

                对于生活在那个时代的司马迁来说,活着需要的勇气,远远大于死去所需要的勇气。这巨大的勇气,绝非来自对没有尊严的生命的留恋,而是来自捍卫生命尊严的力量。这力量和勇气,使他能够直面黑暗的官场,残酷的现实,漫天的流言,世人的嘲弄,他卑微而高贵的生命,最终凝结成千古绝唱《史记》。

            在《史记》中,他以平民化的态度说真话,说实话,勇敢地还原历史真相。他为游侠、刺客等下层人物写了传记。他描写的陈胜,既是一位普通的农民,又是一位胸怀远大理想,顶天立地的豪杰。陈胜斩木为兵,揭竿而起,发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喝问,何其壮烈?他描写了力拔山兮气盖世,兵败乌江,坚贞不屈的英雄项羽。“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无畏侠客荆轲。他写孔子时,感叹“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写屈原时,“未尝不垂涕,想见其为人。”在这些人物身上,常常带着他知己般的同情与仰慕的心情,他第一次给沉重的历史以真实,第一次给值得尊敬的灵魂以尊严。

            《史记》是史学的圭臬,文学的典范。在这部书里,作者把历史和文学巧妙地结合起来,给后人留下一笔宝贵文化遗产。元代杂剧,取材于《史记》有180余种,全国大中小学语文教材中,60多篇课文出自于《史记》,更不用说,许多读来如大野马蹄,声声入耳的成语格言,典故警句。环顾神州大地,谁没有获取过《史记》的滋养;遍视华夏儿女,谁没有沐浴过《史记》的艺术光辉。

                我的思绪渐渐从远古又回到眼前,凝望着塑像面庞上司马迁那份坚毅与执著,想到他遭受的磨难,一种崇敬之情自心底油然而生。自古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晋陕多坚韧不拔之人。司马公以自己的血泪和残缺的生命,换来一个民族完整的历史,以自己莫可言喻的屈辱,换来华夏文化的无尚荣光。他对中华文化所做出的贡献,后人是无人能望其项背的。

              而后人对司马迁评价颇高,鲁迅称赞《史记》为“史学之绝唱,无韵之离骚”,郭沫若写下了“功业追尼父,千秋太史公”的诗句,而毛泽东在《为人民服务》中更是高度赞扬了司马迁的高风亮节。

              绕过寝宫,漫步于殿后,只见一座青砖砌就的蒙古包坟头悄然肃立,它为元世祖敕命修筑。坟前立有清朝乾隆年间陕西巡抚毕沅题书的“汉太史司马公墓”墓碑一块。坟头上的苍松,郁郁葱葱,焕发着无限生机,似乎昭示着司马公的精神永垂不朽。司马公生前人所不齿,倍受冷落,死后光耀千古,赢得了广大人民群众的爱戴。在两千多年的封建社会里,无数仁人志士和广大地方群众,自发酬资,终于建起了司马迁祠,给司马公以应有的地位,司马公若地下有知的话,是否应该感到欣慰呢?

            夕阳西下,我踱出祠门,只见川流不息的人群正进进出出,一脸的虔诚。我想,这正是中华民族生生不息的原因吧。抬头向东望去,一架飞虹,跃入眼帘。而远处,在天与地交汇的地方,那烟波浩淼的黄河,正平静地流向苍茫的远方,而黄河的对岸,后土祠的轮廓正隐隐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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