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痰翁

我对乱吐痰者的憎恶，是从去年我家楼上搬进来一家人的一个老年人开始的。假如我壮实如牛外加法律允许，我非要把乱吐痰者按在地上溺死在他的痰水中。如果没有人理解我的这份心情，那么请看下文。
无论日子多么艰辛，即使我现在没有一个像样的房屋，我都不愿意把一个家拆分成几部分。让爸妈帮我带孩子在老家，使我一年四季见不着面，这孩子如果将来娇生惯养，良心败坏，吃不得苦，做不得事情，那我就是一个罪人。
就拿去年我小孩总爱口吐飞沫这件事情说吧，这事情说大不大，小孩子嘛，天性调皮，总爱做一些他自认为好玩的事情。可是我看到了，联想到许多，假如他这样养成习惯，去在别人的小孩脸上身上乱吐一遭，他长大有了浓浓的痰液也被他这样四处飙射，到那时就有人指着他的鼻子说：“你这个有爹生，没爹教的坏东西！”即使旁人不这样说，那给人心里的印象恐怕也不好，没有人夸你：“哦，这样好，射的好，射的准！”我堂哥就有这样的习惯，他小时候总是爱跟别人比吐唾沫玩，看谁吐得远就赢，他现在动不动口中“咕叽”一下，一口十分有劲儿的飞痰激射而出，在五步之远的地上就像鸡屎那样一滩。
“涵涵，你这样是跟谁学的，信不信我撕开你的嘴把屎灌进去。”
儿子被我这句话吓得一哆嗦，以后就再也没有这样的口技了，至少在我面前。我后来听儿子说，这是跟楼上的一个老大爷学的，说这个老大爷吐得可远了，像枪子儿一样，他很崇拜。我跟他说，“这是很不文明的习惯，狗撒尿它都会找个墙跟儿，咱们是人，难道还不如狗吗？你嘴里如果有痰了，感觉不舒服，吐出来好，你就找个没人的地方吐，吐完在那里用土把它给埋了，实在不行就用脚，像爸爸这样使劲把它给蹭没了，千万不要乱吐！”
儿子提到那个老大爷，倒是令我想起了更早时候我在楼下的一番遭遇。那天我去超市买完菜回来，人还在院子里，就好像有第六感似的，突然感觉这头顶似有什么不对劲，心里也咯噔一下，想该不会要发生电视剧里头某个从楼上落下来一个重重的花盆砸到人的剧情吧。这时，征兆就来了，我听到顶楼上一个很大声很汹涌的咳痰声，“啊咳——吐——呸——嗯——”这是一连串的声音，从酝酿到咳到咳出到从嘴里喷发到喷发之后的舒爽，我暗叫不妙！待在原地很可能会中招，向前或向后也似乎有不妥，我后背的汗都要浸出来了，然而我也来不及多想，正要向前跨出一步，头却在这时下意识地躲了一下，正好一口黄亮亮的浓痰便从我的眼前下落，然后直接钉在我脚尖三寸之外的地面，我看到那口痰蠕动了一下，恶心得我差点背过气去，我后退几步抬头想看看这是哪尊大佛竟如此遗痰，结果我只看到顶楼上一顶黑帽一晃便消失了。
好在我这人脾气好，况且也没吐到我，不久也把这事给忘却了。然而事情还远没有这样结束。
经过我的一番教育之后的儿子还是总喜欢到楼顶上那家去玩，他家也有跟涵涵差不多大的孩子。涵涵在家里没人跟他玩，有这么一个近邻的小孩，两个人在一块儿，会更有许多童趣，涵涵也实在比往常爱笑得多，我便没多管，随他去好了。
那天他妈妈做好饭，也没见他下来的动静，我就索性来楼上拜访一下，老大爷面目倒是挺和善，一个劲把我往屋里让，我说我来叫孩子回去吃饭。我看到涵涵正在跟那小孩儿在床上玩积木，我想怎么能在人家床上玩呢？我就叫涵涵下来，老大爷笑着说不碍事，小孩子玩得高兴。我看到涵涵总是蹭到人家的窗帘，就不由得往那窗帘上多看几眼，这一看不打紧，竟惹起了我的密集恐惧症，那本来是一张米白色的印花窗帘，我看到上面竟有许许多多干巴巴像蚂蝗那样长条的东西。
“唉！涵涵你下来，不玩了！”
我几乎是把涵涵拖出那家的，我拉着他的胳膊，使他的脚尖都快要够不着地面。
那窗帘上的绝对是风干了的痰液，我不能想象这是能有多恶心的一个老大爷，我又怎能放心让涵涵接触这样的一家。
然而令我愤然的却不是这个老大爷，我不能容忍的是在疫情特别严重期间——许多人为抗击病毒甚至牺牲掉，在这个时候，竟然还有人捂不住嘴巴，四处飞痰，四处抹涕，电梯按钮，楼道口，人行道，使人防不胜防，其道德败坏，实在令人发指，我罄竹难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