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饭

留饭

今天下午去奶奶家玩，因为走时有点晚，奶奶抓住我左手的两个指头，紧紧不放，让我留下吃饭。

我说老爸在家已经备好晚饭，话一说完，奶奶的手握得更紧了，另外一只手也从被子下面抽出来帮忙，然后就是两只手紧紧拉着我的手。我只能侧着身，扭着腰，坐在床边，和奶奶聊天。此时的两只手都已经被奶奶牢牢地拉到她的近前。

不一会儿，我的腰身开始发酸，就在这时三姑端了两大碗热气腾腾的水糕，奶奶才松开紧握的手，三姑把较大的一碗递到我的手上，然后她开始一勺一勺喂我奶奶。

三姑说：“你爷爷的那份还在锅里，先喂好你奶奶。”

我把水糕上面的白糖和油搅拌均匀，吃了两口，看是否很烫，然后就来到爷爷的近前，给他一勺一勺的喂将起来，不大一会儿，一碗水糕就已吃完，爷爷此时对着我叫了一声：“三姑娘啊，……”，刚刚喂好奶奶的三姑大声说道：“是猫子，给你喂的饭”。因为爷爷年纪大，耳朵重听，所以都要喊，才能听见。

自从奶奶上了年纪，她自己不能做饭，已经有好多年头没在他们家吃饭。

儿时的我每天都吃四顿饭。先在家里吃好早饭，然后就溜去奶奶家玩。

他们家的早饭要略晚一些，所以我就会再吃上一点，然后就像跟屁虫一样粘着奶奶，直到晚上吃好晚饭。

虽然他们家和我家很近，就隔着一个椭圆形的大池塘，其间需经过奶奶家门前的竹林，绕着池塘走个半圆，再路过一小片树林，就可到家，估计最多也就300米左右。

但不知为何，记忆中那片竹林每晚都在风的帮凶下叫得很响，放眼望去，就是团团黑影，来回摇晃，风稍大时，那简直就是群魔乱舞，对于幼时的我。

也不知是谁吓唬我，说那就是鬼出没的好地方，因为没有光，还有沙沙的响，鬼见不得光，出没前会有那样阴森的怪声响。

所以幼时的我，晚上从来不敢一个人回家，都是爷爷奶奶轮流送我。

如果是奶奶，她会拉着我的手，一直把我送到家，进门寒暄几句，就自己回去。

若是爷爷，情形就大不一样。他会陪我走过那沙沙怪响的竹林，然后就站立不动，给我打着手电，刚好那一束光就落在我的脚前，我就追着那黄灿灿的光，小跑向前，那束光可以一直照到我们家后面的土坡，因为我家是住在河堆上面。

这时那束光就会戛然而止，我就会百米冲刺的速度，在黑暗中，冲上土坡，绕过院墙，跑回家中。

记忆中大部分都是奶奶做饭，早饭都是玉米糊，爷爷偶尔会买上一些脆香的油条烧饼；午饭大多是米饭、白菜、豆腐、豆皮，肉也常吃，鱼是很少；晚饭就是热一下中午的剩菜，配上甜香的红薯稀饭和雪白的馒头片。

很小的时候，爷爷会问：“想吃什么? ”

我说：“吃红肉”。（精肉）

爷爷：“公鸡”还没发？（工资的谐音），你奶奶腿上肉多，割一块，好不好，很香？

我看看奶奶，然后大声摇头说“不好，不好。”

奶奶就会在一旁大笑：“割你爷爷的，他才肉多。”我就使劲地点头。

一次，爷爷夹了一块鱼给我，被卡到喉咙，奶奶就把爷爷狠狠地数落一番。他们都会把刺去除干净，再夹给我。

有时奶奶去田里干活，做午饭的任务就会落在爷爷肩上。爷爷最拿手的是手擀面加一盘螺蛳肉炒韭菜。

切面的时候他总会对我说：“我有一个绝活你要不要看？”

我好奇地答道：“要。”

爷爷就开始闭上眼睛，微哼着小调，菜刀在面板上有节奏地铛铛作响，然后切上一会，他就把切好的面条撒上面粉，再用指头挑开，防止粘到一块儿。

此时的爷爷定会拿上一根，悬在空中，在我面前炫耀。

得意地说到：“保证雪细雪细，好吃筋道。”（老家方言特细，且有韧劲）

看完“表演”，我就蹦蹦跳跳，一路小跑去叫在西边田里拔草的奶奶回家吃饭。

到家时三碗热面加上一盘鲜美的韭菜螺蛳肉就会在桌上朝我和奶奶招手。

在我的脑海中，爷爷大部分时间都是写写字，养养花，上上街，聊聊天，奶奶是洗洗衣，晒晒草，做做饭，种种菜，养养鸡。

吃饭的时候，爷爷坐到桌前，碗筷都已摆好，一碗吃没了，奶奶就会起身，给爷爷盛好。等我年纪稍大一点，第二碗就由我来装了。吃好饭爷爷就起身离桌，都由奶奶一个人收拾洗刷。

那时他们也偶尔争吵，大多都是爷爷从街上买了什么东西回来，奶奶看不上眼，就开始数落，爷爷气急地顶上两句，就夺门而出，傍晚回来吃饭，一切就安好如初。或许这就是夫妻之道：你进我退，避免冲突。

现在老了，两人虽同住一室，却早已分床而卧。

奶奶偶尔也会抱怨爷爷年轻时的一些不好，只顾自己在镇上工作，潇洒地做着科长，家里奶奶养牲口卖的钱，还要被爷爷收走，留下八个孩子让奶奶一个人拉扯。

理亏地爷爷就会让奶奶忘记过往，想想当下，前后三庄，九十以上的寥寥无几，这个年纪夫妻还成双健在的那更是绝无仅有。

前些年爷爷还会写对联贴在他们卧室的墙上：“百年好合，子孙满堂”。

的确奶奶十六岁嫁给十七岁的爷爷，风风雨雨，如今都已九十以上，五儿三女，孙辈那是更多，连重孙女都生了小孩。

现在他们会轮流住院，在家的一个都会急着要去医院瞧瞧对方，虽然奶奶偶尔会控诉一下深埋已久的积怨，但我记忆中，她总是无微不至地照顾老伴的饮食起居，任何好吃的都会留给爷爷和我。

爱是什么呢，当下的流行语：相爱相杀，抑或是恩爱有加。

不管怎样，愿我们都能透过表象，把真情，真爱留在心间。

完全跑题了，扯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