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吴忠家来了几个亲戚,房间里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我有些不自在,遂起身要走。吴忠的父亲赶忙将我拦住,要我留下来吃晚饭,明天再走。吴忠也站了起来,小声地挽留着。我推辞了片刻,便作罢,拒绝本不是我所擅长,何况明天在县里还有事,在他家过一夜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饭前,我和吴总沿着村道慢悠悠地走着。对于他的学校生活,我充满兴趣,只是他不愿多说,让我不免有些懊恼,但相比之前,我们明显多了话题。我们的心胸在舒张,我们的友谊在回暖。
“你说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怎么还能提出‘要房要车’的要求?”吴忠茫惑地看着我,”还说最想找一个做物流生意的老板,当老板的人会看上她么?”
听到他的问话,我心中的疑惑终于解开了:吴忠守在家里两年只为相一门亲事。两年漫长的时间,没有多少收入,也没有什么朋友,我能想象他过着怎样的生活,但我不明白在严酷的现实面前他为何还有这般的疑问,难道他不知道那女子很有可能是在给他设置门槛让他知难而退?当然,我不可能这般直白地劝慰他,于心何忍。看到远处一门楣上的大红喜字,我发出了一声长叹:“女人的世界我又怎懂——”
“她们都回来了吗?”借着越来越顺畅的聊天氛围,我问了这个萦绕脑际多年的问题。当年的传销组织里有三个身居高位(一个代理员和两个培训员)的同县女孩子,我始终觉得吴忠是被她们中的一个叫过去的。到宿州的第二天下午,吴忠带我去“串寝”见到的那个女培训员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自然我也忘不了吴忠那神魂颠倒的模样。吴忠眼中燃烧的爱火有没有灼伤那个漂亮的女培训员我不清楚,但那确实温暖了我,让我瞬间由生了一点感悟:寻爱的路上也并不是一味的冷寂与荒凉,途中还有大把的同伴。也是在那刻,我对吴忠的恨意消减了很多。
“你说谁?”吴忠茫然地望着我。
“传销组织里身居高位的同县女孩呀?”
“窝都被端了不回来去哪?”
“那你们还有联系吗?”
“她们都嫁人了。”
晚饭吴忠的母亲操持得殷勤又周到让我很感动,在一点酒精的刺激下,我豪兴陡增,当着众人的面说:“吴忠,如果没有好去处,那就来深圳吧,我那里可以落脚。”话完,吴忠的父亲端起碗向我敬酒,嘴巴抖动着,却挤不出话来,样子相当滑稽。
吴忠和他的弟弟同住一个房间,两床之间隔着一高低柜,柜门没关,里面挂了几件衣服。因为天冷,我们没说几句话就上床睡觉了。无奈半夜肚子痛,强忍不住,只能叫醒吴忠。他二话没说,穿好衣服,就带我朝黑黝黝的橘子林走去。屋外飘着浓重的雾气天地间迷蒙一片,要不是周围传来清晰的麻将碰撞声,我还以为走在去往幽冥地界的路上。我跟在吴忠的后面,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亮,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橘林离他家百来米走了约莫两分钟到了。想到这样的季节没有人会来打理橘林,我迫不及待地钻到一棵橘树下,行动起来。超出我意料的是,吴忠也在几米外的地方蹲了下来。一阵噼里啪啦的杂响后,我们不约而同长舒了一口气。四周漆黑一片,寒风呼呼作响。5年前,在这样晦暗凄迷的晚上,我们蹲在这片田地细听狂乱的心跳,那时的橘树还不及半人高。现在,我们又蹲在了一起,借着橘树浓密的枝叶遮掩进行中的龌蹉行为。我们真是一对奇葩!如果不主动去寻求光亮,终将作茧自缚。
“明天去广昌一中看下么?”
“去那里干嘛?”
“听说今年的全省理科状元出自广昌一中,五十年一遇。”
“那与我何干?”
“两个读了两轮高中的傻逼,半夜三更躲在橘林中拉稀,百年一遇!”
“还想那些干嘛?能改变什么?”
“我不能不想,那是耻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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