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圈在空旷的顶楼显得那么单薄,不经风的吹拂,就消失地无影无无踪。
阿良快速踮起脚尖把烟头踩得稀碎,地上留下小小的一团黑影,在辽阔的阳台上显得那么不起眼。
他习惯地抖动着胸前的烟灰,藏青色的衣摆随势晃动,白色打底的内衣依旧掩盖不住他心头的灼热之感。
斑驳的灯光下,穿着暴露的女郎随着音乐摇摆身姿,火辣热舞,唱着醉人的情歌,喝着让人迷失的酒。
他以前对这个场面有些抗拒,但是随着时间的走动,习惯的养成,心底里又有了丝向往。他不是向往酒肉池林,只不过这个环境可以更好的让他放松自己,忘记痛苦,得到片刻安宁。
阿良接到一通电话,整了整自己的衣装就决定继续那个环境了。其实他想逃离,却又害怕被孤立。
谁能想象,有老婆的他还会被那些风骚的女人,带来一丝莫名的心动呢?他压下心里的火,用一根根冒着热气的烟来缓解自己的片刻不安。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他却始终坚持着原则,尽管同事们都对他好言相劝,美女们也对他各种诱惑,他难免心似火烧,也只能用一杯杯冰水来浇灭深深的欲望。
他是个傻子吧。不,他不是。他那方面不行?不,也不是。那他一定是个好男人了吧。只能再次否定了。
他可真是个异类。大家都这么说他,每次在这个地方聚会,就他最疯狂,可也是他最玩不开。他喜欢一个人跳舞唱歌,一个人喝酒。
有些好事的同事们就劝他把老婆带上,这样老婆也开心,他也会开心吧。尽管别人说的是玩笑,可能也有戏谑,可他却当了真。
他曾无数次想着带老婆过来,可是却一次都不敢。老婆阿柔最喜欢这个环境了,她唱歌很好听,笑起来很好看,跳起舞来也很有活力。
可就是这么个热情开朗的女人,却被自己狠狠伤害着。他又给自己灌了很大一杯酒,顿时心里舒服多了,恍恍惚惚,觉得好像看到了阿柔,那个甜美可爱的人儿。
阿良,你以后会对我好吗?
会的,一定会。我用我这辈子发誓。
两个人相拥,走进了婚姻的殿堂。一切显得那么庄严,那么肃穆。可是只是出现在了阿良的梦里,那个少了阿娇的梦里。
阿良顿时心里难受极了,他猛地起身去了厕所,吐个不停。漱完口,他才发现自己回到了家里。
他悄悄地躺上床,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吓坏了隔壁的那个小婴孩。
他蜷着身子,缩成一团,可还是感到很冷。他用力扯了扯被子,才想起背后还睡着自己的儿子。他用力把孩子睡觉的姿势调整了下,两个人才勉强可以盖住被子。
他刚背过儿子,想看下时间。儿子胖嘟嘟的小手就环抱着他的脖子,轻轻的捏着他的喉结。
他悄悄地把他的手放下去,可是孩子再次把手放到了自己的脖子上。孩子的手一次次回到他的脖子上,令他有了些怒色。
孩子的手粘糊糊的,摸着他脖子让他很不舒服。他甚至有些想要起过身狠狠打儿子一顿的想法,他一直都不是个好脾气的人。
他终于忍无可忍,刚准备掀开被子,就听到儿子梦呓里的妈妈。他顿时焉了下来,是呀,阿柔就是这么过来的,现在是该自己承受的时候了。
他转过身把孩子楼进自己的怀里,小小的人儿依旧把手放在自己脖子上,肉嘟嘟的,那么柔软。
“阿良,起来了”,母亲拍打着他的身体。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外面微微的亮光。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新的一天到来了。
而梦里的小柔,早已消失不见,只有楼上楼下上班族咚咚的脚步声,外面的汽笛声忽地划过安静的街区,收垃圾的铃音此起彼伏,而他哪怕动也不动,仍旧忘了那个关于小柔的梦。
他起身刷牙洗脸,看看隔壁熟睡的婴孩,接着去吃饭,简单的面条,里面零星地点缀着些许的葱花,寡淡无味,却不得不吃,哪怕最后碗里卧的荷包鸡蛋,也没有提起他的兴致。
他拎起公文包,一声不吭地离开了,那么自然,平淡地激不起一丝浪花。
是呀,他又能说什么呢?妈妈,你辛苦了。妈妈,我爱你。妈妈,天还早,你再多睡会。……他是个男人,矫情的话说不出。他只能憋在心里,哪怕对母亲很关心,对她很感激。
这几个月多亏了她照顾自己的两个儿女,否则自己不知道颓废成什么样了。他从未带过孩子,以前都有小柔,可是现在他带一天孩子都会受不了,几尽崩溃。
他幸运地未经等待坐上了了出租,赶上七点的地铁,再穿过人行道,走完十字路口,坐着219路公交车去上班。
一路上人很多,各种味道,各路方言,各种人群他都见识过,哪怕如此,这也是他每天的必修课。
一切都是为了钱。小柔因为他的不上进离开了吗。他很希望小柔可以有那个觉悟。
小柔穿着红色的网纱连衣裙,手里提着最爱的爱华仕行李箱,柔弱的人儿,面对强劲的风雨,撑着大大的雨伞,毫不顾忌地走入人行道,停在了闪着黄灯的出租车旁。
她微笑地对司机打着招呼,女司机打开后备箱,两个人使出全身的力气去抬起那个庞大的行李箱,即便两个女人被雨水亦或是汗水湿透了全身,却依旧没有安置好行李箱。
阿良焦急地跑过去,帮她们把行李箱装进了车里,嘴里催着阿柔,快走吧,快走吧。
那个蓝色的出租车消失在阿良的视线里,阿良高高翘起的头发无力的耷拉在额头,雨水一滴一滴滴落在他的眼角,顺着泪水流落开来。
咚!阿良抬起头,发现眼前一片漆黑,保安李大爷大声喊叫他,下班了,快点回家吧。
阿良被他的大嗓门喊叫地有些不悦,但依旧选择原谅,因为李大爷年纪大了,耳朵不太好使。
他离开公司,漫无目的地游荡在安静的人行道上。一阵欢笑声传来,他赶忙擦擦眼睛里被沙子挤出的热泪。
哪怕街道空无一人,灯光依旧那么璀璨,广告牌依旧那么靓丽,手机依旧没有自动选择光线的能力。
他突然很想小柔,她是那么可爱,那么娇小。自己怎么忍心在她需要自己的时候不在她身边呢,怎么可以这么粗心大意呢?怎么可以依旧沉醉在酒肉池林呢?
如果小柔得到了好的医疗资源,如果小柔可以早一步被自己送进医院,如果自己可以多关心一点小柔,现在她会不会好好地待在自己身边,享受幸福呢?
阿良心里突然抽搐了起来,那么疼。他捂着胸口叫了出租车,大口出着粗气,脸色苍白地让司机前往人民医院。
司机一分钟都不敢耽误,快速的飞驰在各个路口。最快的速度送达了阿良。
阿良看到人民医院几个大字,心里突然松了口气。他的“药”就在这里。
一个楼都回荡着他气喘吁吁的喘息声,咚咚咚的脚步声。楼梯口的声控灯此起彼伏,在清冷的夜里,显得那么温暖。
阿良终于见到了那个自己日夜思念的人儿,她依旧脸色苍白,手指柔弱地摸不到他的脸颊,眼睛也看不到他的沧桑。
她能活着,就是对自己最大的鼓舞了。他安静躺在她身边,此刻只有两颗平稳的心跳声,是那么和谐那么动听。
植物人,这个词无数次地出现在阿良的心中,阿良心里惧怕着,不敢面对,却不得不面对。
阿柔是为了给自己生孩子才会变成这样的,如果不是因为离医院太远,阿良没有陪在身边,阿柔也不会羊水流干,冒着生命危险去打下麻醉针,就那么小小的一管,进入了脊骨,就造成这么大的危害。
小柔动弹不得。谁会想到生个孩子就遭遇了这些。明明第一胎就生得那么顺理得当。难道这些都是老天对自己的惩罚?
小柔还那么年轻,那么爱跳舞,那么爱唱歌,那么爱孩子。可是现在只能躺在这里,离死亡之门的最后一脚。
阿良泪眼婆娑,他拉着阿柔的手告诉她,以后自己一定好好陪伴她,不喝酒,不抽烟,只要她可以醒来。
热泪一滴滴顺过阿良的脸颊流入阿柔的眼角,再从另一只眼角流露出来。
阿良看着阿柔眼角亮闪闪的如同珍珠般珍贵的东西,心里难过极了。以前阿柔总会声嘶力竭地责备自己,她眼角流过那么多次泪水,可却从未滴入自己的内心。
自己真是个混蛋,他抽了自己一耳巴子。温柔地为阿柔擦过那滴泪水,他的指尖碰过泪水,感到了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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