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躲在茶书社二楼看书。突然传来哐当哐当声,一楼的落地玻璃拉门被推开了,虚挂在门把手上的u型门锁横杆一边落,另一边挂在门把手上,门锁如钟摆那样摆动着敲击着玻璃门。
谁啊?我站起身,摘下眼镜,从楼提口方向朝一楼大声呼唤。老板,在吗?从一楼向上传来陌生的、明显外地口音的咋呼声。
我急忙走下楼梯,看见一个壮硕身材、长头发、褐色夹克、黑色牛仔裤的男子,他已经站立书橱前,背对着我,一双厚实的手掌交叠握着放在后腰上,感觉如一堵突兀的墙档住在巨大书橱前。
他可能听见我走近他的脚步声,还没等我招呼他,他突然转过身,右手举着从书橱上取出的书,声音不像刚才那样咋呼,轻声问我,老板,我能不能从你这里买些书?走了很多地方,才发现你这里有这些书呢!
他手里拿着的是胡塞尔的书,那本书放上书橱后,除了我翻看过,就再也没人动过了,他怎么一眼就挑出来呢?我怔了会,有些意外地问他,你也喜欢哲学?这些书网店上卖得多的啊,你完全可以买全新的。我只是家庭藏书,而且书橱上的书对我来讲都是孤本。我婉转地拒绝了他。

他似乎不在意我的态度,依然紧紧拿住哪本书,眼光无神、脸容疲惫,答非所问地自言自语,他说自己前些天走过茶书社门口时,脸贴在玻璃门上,书橱上似乎有他读过的书,自己离开好多天,已经走了许多地方,纠结着又折返回来,想把书橱上的一些书买回家。
他再次强调自己走了很多地方,到底走了多远?他告诉我这个陌生人,是不是想博取同情让我把书卖给他呢?我心里一边嘀咕着,一边打量着他黝黑脸庞风尘仆仆的疲惫,想想,他也许真的走得累了。
我没有再跟他说书的事,请他茶桌前安坐下来,沏茶给他喝。他端起茶杯,很烫,嗅嗅,放回茶桌上,长长地叹息,好香的茶啊,我在家里怎么就没喝过这样好的茶呢?说完,端起茶杯,大口喝光。
见他平静下来,我问他家在哪里?他说,他的家在好远的地方。我又问,你只是路过还是小住办事?他用手把长头发分过两边,有点颓丧地说,以后会长期留在这边做事。说完,似乎怕我不相信,他说他以前一直在抄佛经,抄经抄坏了眼睛,然后就写诗,写着写着就写不出来,就出来走走,还要走回去呢,我现在是瞎子没时间观念,属于时间的一切东西我都看不见。
他磨蹭好长时间,终于起身离开。我告诉他,只要你喜欢的书,可以带路上读,送给你,当个纪念。他犹豫不决,最后才下定决心,不想要了,说哪些不是他想找的书。说完,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街道拐弯处。
看着空空的街道,他什么时候能走回去呢?他说他走了许多地方,是为寻找他喜欢看的书,还是在走动中等待着什么?我突然想起《等待戈多》:
我毫无指望的等着我的戈多,这种等待注定是漫长的,我在深似地狱的没完没了的夜里等待,生怕在哪个没有星光的夜里就会迷失了方向,开始是等待,后来我发现等待成为了习惯……(写于阳明公园,待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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