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Belle姐在我们软磨硬泡下答应跟我一起去房间里,起初她拒绝的原因是她自己在外独来独往习惯了,不想回归集体,那样需要处理复杂的纽带关系。但她想错了,现在的群体其实很是松散,大家也都顶多只是三五只的小团队。
平静的一夜。
一大早,老陈来这间房里打扫。
大家被这一阵骚乱搅得心神不宁,从这个角落飞起刚落脚,清扫的工具又伸出了魔爪,害得大家又不得不再次起飞。
简单清理后,老陈又马不停蹄地去忙活别的东西了。
“看来是有什么事。”
“是呀,这么多天也没见他打扫过,怎么今天就突然想起来了。”
“见了鬼了真的是。”
手脚停不下来的老陈看上去却是很高兴,脸上一直挂着浓浓笑意。
“我猜是他孩子要回来了。”Belle姐说。
“姐,你怎么知道?”
“看他表情就知道,我也个当过妈妈的,我能理解。”
我和Ada都表示不服,“我们也放过妈妈,咋看不出来。”
她笑言:“可能你们再生两次才会懂吧。”
老人忙了好久准备好了饭菜,然后便躺在沙发看电视,可能是累了,不一会儿,他都睡着了。
已过正午,手机响起,电话那头说刚出发,要老人别等了先吃饭,他们还要几个钟头后才能到。
“人类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是呀,让老人等这么久了的结果是竟然是继续等。”
我和Ada无奈叹息,我们是无法体会人类的这种亲情,身为蚊子只能去渴望。“从早忙到现在,连饭也没吃,还在等,真不值得。”
“这么说可就错了。”Belle姐说,“人类是最复杂的动物,他们的情感也不是我们想象中的这么简单。某些角度想想,他们其实也很可怜,明明亲人都在却被迫分居两地,明明心里挂念对方嘴上却要说没关系。他们生活的世界里有他们自己的价值观,有别于所有其他的动物,因为他们是人类,注定了跟我们跟所有动物都不一样。”
有些事,并不是你想做就能够做到的,而有些事,即便你不愿意也得去做。
下午三点。
一阵汽车引擎声将老陈惊醒,他下意识中身体弹坐了起来,慌忙中他出门迎接。
儿子,儿媳还有出生不久的小孙女都来了。
老陈笑盈盈地帮着拿行李,儿媳怀中的小宝宝甚是可爱,儿子示意儿媳让老陈抱抱孩子。
老陈激动不已,忙放下手中物品,小心翼翼地接过递过来的孩子。
这是孩子出生以来第一次回家,一路车途上的颠簸让她已有些疲惫,此时正安然酣睡着。
看着惹人怜的小脸蛋,老陈情不自禁地就亲上一小口,谁知刚才还在熟睡中孩子猛的就惊醒了,发现正处于一个陌生的怀抱中,立马就是号啕大哭。
这一哭把老陈给吓着了,面对这窘状都手足无措了。
儿媳见状赶忙抱过孩子。
孩子仿佛自带定位系统一样,回到妈妈怀抱后又立马止住了哭声。
“饿了吧,赶紧先吃饭吧。”老陈拎起行李。
“早饿了,开车也来得我累死了。”儿子叫苦道。
孩子也饿了,所以儿媳得先给孩子哺乳。老陈与儿子先去吃了。
儿子饥不择食,吃得很仓促。他已经很久没回过了,这家中饭菜的味道几近淡忘,倒是一吃进嘴里,熟悉的滋味醍醐灌顶般涌出。
看到儿子这般吃像,老陈些许欣慰,忙叫儿子慢点。
“虽然没老妈做得好吃,但也还不错。”
“你老妈当年我教的好不好。”提起老伴,老陈不免哀伤。自打半年前她病逝后,这偌大的房子就老陈孑然一人了。如今孙女出世,反添一份凄凉。“可惜你吗没能看见今天呐,她一定会高兴坏了。”
儿子也停下了手中的碗筷。
沉重的话题被水灵的小宝贝打破,已喝饱了的她恢复了活力,老陈做着各式鬼脸逗得孩子嬉笑不停。
身心俱疲的儿媳只简单吃了几口就说累了要去休息了。
儿子有点担心,也一起进了房间。
“刚那饭是你爸做的?真难吃。”
原来是不合胃口,但儿子还是有些不悦,“那你就不吃了?”
“我不是吃了一点吗,面子我也给了,再难吃我也硬着头皮咽了下去。”
儿子无言。
她继续说:“还有你家那厕所,每次来这最难受的就是上厕所,害怕得都不敢上。来一次受罪一次!”
儿子明白她从小在城里长大,来到农村很多东西没法适应,要她接受这里的一切也确实为人所难。况且她还是很懂事的,在父亲面前只字未提这里的不好。他和气地安慰她说道:“哎呀,这不是让爸看看孩子的嘛,过两天就走了,你稍微忍耐忍耐,好不好?”
她也不是蛮不讲理,明白这趟回家也算是尽孝道,有他的一番温柔劝告自己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否则都成无理取闹了。
儿子其实也不太想回来,他们在城市里呆惯了,来到这乡间,做什么事都没那么便捷。想买个饮料啥的都得上几公里外镇上的街道去。
这就是不得不做的事。
孩子在老陈的逗弄下似乎玩得很开心,他们也得以暂且忘记孩子好好休息下。
17.
不知是不是因为人类的气味太重太过明显了,家中一下子来了三口人把久违的苍蝇都招来了。
房间里的蚊子都处于休息状态,本来很安静的屋子因为苍蝇的到来而不得安宁。
女人很是厌恶这些苍蝇,它们老是停在人类的皮肤上,怎么撵都撵不走。
女人毛了,她叫起男人,让他想想办法搞定这烦人的小东西。
男人抓起衣服,在空中飞甩,试图将苍蝇赶走,但没过一会就又飞了回来,继续停在女人身上。
更糟的是,苍蝇似乎还发出了讯号,来了更多只苍蝇。
简单的物理驱逐已是不管用了。
女人也没有心思再躺了。
男人更是恼怒,他拿来了苍蝇拍。
比起娇小的蚊子,苍蝇的体型可是要大了许多,而且它们的动作也因为庞大的身形变得迟缓,所以很容易被抓住。男人轻松拍死两只。
但男人过于暴力的击打让苍蝇刹那间血肉模糊,黏在了墙上,白白净净的墙就这么被玷污了。
女人看到惨死的苍蝇直呼恶心。
看来,用苍蝇拍这一招并不是个好办法。男人也不好再打,放下手中的武器。
死了几只小兵不足以震撼整支苍蝇不对,它们没有鸣金收兵的意思。它们继续在房间里群魔乱舞,挑战着人类的忍耐底线。
女人开始烦躁了,并把情绪吼给男人听:“你快点弄死它们呀!”
看来,男人要用绝招了。
他翻箱倒柜后找来了一瓶杀虫剂,也不知有没有过期,反正先凑合用吧。男人让女人出去,这东西太味儿了,人还是最好别呆里面。
说罢,他猛按瓶身顶部机关,大片大片的杀虫液雾化后喷射而出。随即,他锁好门窗也出了房门。
这毒物对我们来说是致命的浩劫。
房间顷刻间就被毒气填满。
靠近中心区域的苍蝇们不一会儿就出现了集体中毒现象。它们开始摇晃,飞行变得不稳,渐渐的四肢开始无力,纷纷栽倒在地。倒地后的苍蝇在仰面朝天的状态下,试图再次翻身起飞,但拼尽了全力也只是在原地转圈,无力地拍打着地砖,再也飞不起来了。
时间慢慢流淌,它们的力气也逐渐消耗殆尽,然后便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虽然Belle姐意识到了这将是一场灾难,但无奈来不及逃出门外。都怪我,若不是我的原因,她俩离门口那么近理应逃得出去的,是我拖累了她们。
见到苍蝇那么强壮的身体也是抵挡不住毒势,不由得担心我们也是一样的下场。
低处的蚊子已经收到了毒气的侵蚀,她们根本无力抵抗,倒地死去。
Belle姐领着我们拼命往上飞,毒气比空气要重所以会下沉,所以越往上毒气越稀少,能活下来的几率也就越大。
我们飞到衣柜里侧靠墙那面的缝隙里,这里地方不大但挤进来很多避难的蚊子。
在这特殊时刻,大家的神经都异常敏感,很在意自己的位置空间,非常不欢迎其他蚊子进犯自己的领地。
“喂喂喂,没看到我已经在这里了吗?”
我们也不小心闯进了别的蚊子的地盘。
“走吧,”Belle姐不想引发争执,“我们继续往上。”
男人刚才喷的量也真是大,这个高度也没有绝对的安全感了,保险起见我们得飞到了更高的地方。
我们一口气飞到了屋顶的天花板上,这里已经是最高点了。
下面一点位置的姐妹她们必死无疑了,好多蚊子几乎没怎么挣扎就掉落在了地板上。我们只能目睹这一切的发生,除了看着她们死去,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不幸中的万幸,最终杀虫剂没有继续往上攀爬,我们得救了。只要耐心等待毒气散去,我们也就真正的安全了。
“姐,谢谢你。”
“没有Belle姐的话这下我们可能都死了。”
“但是还是有很多姐妹死去了。”
“人类,还是太可怕了。”
“还是苍蝇不好,没有它们也就没有今天这样悲惨的事了。”
“但这也不能怪它们,它们肯定也不想自己死的。这或许是天意吧。”
我们都习惯把无力逆转的事称之为“天意”。
“怎么了?”Belle姐见我忧心忡忡,问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反正总觉得还要再发生点什么。“也没什么,就是有种不祥的预感。”
没想到Belle也有同感,“今晚会发生很多事的。”
Ada一如既往的烂漫,满不在意地说:“两位姐姐怎么了,刚大难不死应该开心点嘛。”
“Evin,你担心什么?”
“我啊,不知道,就单纯的不好反正。”
Belle姐叹了口气,“你俩傻啊,这里可是一下子来了三个人类,其中还有一个是细皮嫩肉的小孩,这样的美味活生生的放在你嘴边,你受得了这么大的诱惑吗。到了晚上,这里可就热闹非凡了。”
这下我恍然大悟,是蚊子,到时候一定会有众多蚊子前来,这千载难逢的良机,按蚊和库蚊的大部队也一定会来的。大家都想要在人类身上分上一杯羹,到时候的竞争肯定是异常激烈。
不管三大蚊子种族有多不和睦,在饕餮盛宴面前这些都将退居次席,因此真正的危机并不是来自异族的争夺战,而是人类本身。
人类作为最可怕的物种,是经历了地球上最残酷生存淘汰赛进化出来的最后优胜者,他们名副其实地站在这个生物链的最顶端。虽然,蚊子吸他们的血,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蚊子比他们强,相反,我们是在太弱了,在他们强大的力量面前,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杀死我们。
看着地上遗留下的尸体,Belle姐说:“如果蚊子真的将人类惹怒,后果恐怕也就如此吧。”她表示很担心,晚上蚊子的数量一定是惊人的可怕。这可不是那几只苍蝇能够比拟的规模。
“那我们该怎么办?”
“是不是应该趁现在逃走啊?”
Belle不同意现在开溜,对于年轻人类的血液,这份诱惑着实不轻,要拒绝可那么简单。“到时候听我的,不会有事的。”
她一脸自信,胸有成竹。我和Ada半信半疑,但还是选择了留下。
是在没法允许自己错过这鲜美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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