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温麻子”的儿子小亮,意外得到一枚金戒的事被人知道以后,他家就没断过以各种名义去寻问的人。就在他家门槛都快被人踏破之时,小亮忽然就对他右手无名指上,那枚古旧的金戒指闹起心来。赶紧把它摘下来,让他娘藏到内屋的箱子底上。
这事发生在二十多年以前的东北,在一个小镇的郊区,那里住着五六十户人家。这五六十户人家都住在一座小山脚下。山下地势颇高。说来也怪,这一大片土地,上面是黑土,稍微往下挖就是黄沙。
早些年,山上山下的土地上都立着一些坟。年长日久,有些坟头渐渐变小,有些已经看不出来,几乎和地面持平。还有些已经被亲人迁走,只留下了空空的墓穴在露天下。
再后来,在山下没有坟的地方被圈出了一大片,建了一个大工厂。工厂四围用两米高的围墙圈起来,形成墙里墙外两重天。工厂里分两个公司,一面生产水泥管,一面经营农业排灌设备。被工厂占过的土地,剩余的地方,中间农人们用来种庄稼。
又过几年,人们在庄稼地上的中间部分,纷纷盖上了民房。这块地上从此有了活人的人气息,开始冒出人间烟火。
两边部分,大队里弄来几台推土机,半个月之后,两个黄沙厂就出现了。
沙场推出不久,小亮家要另盖一间新房。他就近到黄沙厂去刨沙子。在一个夏日的午后,不知怎地,他竟刨出一个腐烂的棺材,他好奇的往里看了看,发现棺材里是一堆人的白骨。然而就在他俯下身子,准备用沙子覆盖这些白骨之时,突然发现棺材里有一枚金黄的戒指。
几天功夫,小亮发了意外之财的消息不胫而走。人们以奔走相告之势为他宣传着,这消息也就在那一片村民中炸开了锅。
自此之后,一波又一波的人开始打着家里要用黄沙的幌子,带着铁锹奔向两个沙场。这里挖一堆,那里挖一堆。
远远望去,沙场里俨然成了黄色的坟场。夕阳的余晖照进这个沙场的“小坟头”上,一个个,金黄金黄的。
经过他们这么一折腾,收获确实不小。挖出不少不知什么时候埋进去的人的白骨。但是谁也没有再在白骨以外找到任何一件古董或是别的什么物件。
挖到烂棺材的人们,先是用最小的声音惊呼,然后小心翼翼,好像真是再挖他们先人的骸骨,充满敬畏。然后眼珠子随着手中的铁锹拨动烂棺材中白骨,骨溜溜的快速地搜寻着什么。见不到让他们欣喜的物件,就又垂头丧气地小声叹息两下。默默用沙子把白骨覆盖。渐渐地,人们像泄了气的皮球,再也没人来挖黃沙。
之后的某一天,下了一场大雨。大雨下了整整两天两夜。洪水在人们没有防备的时候,从山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下来。水势甚猛,裹挟着黄沙冲向了工厂的围墙。围墙招架不住洪水的淫威,瞬间塌了。
洪水裹着黄沙,还有别的什么东西横冲直撞地,冲进了那间工厂的大院子里,一片汪洋。
两天之后,雨停了,太阳也出来了。中午时分炙烤地面。水渐渐消退,黄澄澄的沙场,远远望去,黄白分明。
一个个白物覆在沙子上面,非常显眼。走进观看,人的大腿骨、小腿骨、髋关骨、还骷髅头。有的还长着牙齿,这一派景象,看上去甚是瘆人。
住工厂里的一家人,他们没有去挖黄沙。那家做父母到沙场上,把那些骸骨收到一处,挖坑,深埋。
多年以后的今天,那座小山脚下已是一片废墟,连同那个工厂。又回到了它最初的状态。
在成为废墟之前,那些曾经以别的名义挖过黄沙的人,大部分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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