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一本书,便是体验一次不同的人生境遇,书中喜怒哀乐,故事曲折,总会让人或是顿生悲喜,或是热泪盈眶,亦或是涤荡心灵,让心灵归于平静,如缓缓的溪流,温柔地汇入汹涌的海洋。
如水般平静,如溪流般温柔,读汪曾祺,便是读某日午后平淡的生活,便是读某夜一场春雨的温柔。文如其人,字如其心,朴实的辞藻,平淡的词句,没有华丽的修饰,更多的是随意的通透,没有曲折的故事,更多的是生活的直白。读汪曾祺,体会历尽风霜后的淡泊,品尝过往岁月痕迹的淡淡滋味,恍惚间参透,人间温柔,人间有味。
起伏不定是人生的常态,波澜不起的人生未免太过无趣,永远保持着对生活的热忱,对顺境逆境的包容,在起起落落的人生不失内心的温柔,这样的生活总会有趣的很。在动荡的年代,人总是会被迫裹挟在动荡的激流里身不由己,以随意的姿态,从容的内心,温柔地爱着这个世界,是汪曾祺对待生活的真性情,犹如稚子的柔情。
汪曾祺一生中所经历的磨难不可谓不多,更是个大器晚成的作家,写了一辈子书,早年不如意事常有,但这并不妨碍汪曾祺对生活的热爱,对世界的温柔。
“如果你来访我,我不在,请和我门外的花坐一会儿。它们很温暖,我注视它们很多很多日子了。它们开得不茂盛,想起来什么说什么,没有话说时,尽管长着碧叶。你说我在做梦吗?人生如梦,我投入的却是真情。”
花是温暖的,人也是温暖的,一个把花草当做朋友相待的人,内心该有多温柔。不管经历了何等的风霜,遭受了何等的挫折,内心总是温热的,世界更是总是暖意常在,便也不觉得苦了,风霜与挫折的侵袭,磨灭了许多,留下的是洗不掉的温柔。
“世界先爱了我,我不能不爱它。”
汪曾祺是个幸福的人,出生在一个充满爱的家庭,无论是父亲汪菊生还是两任继母,都给予了汪曾祺如水般的温柔,一种名为“温柔”的种子在年幼的汪曾祺心里生根发芽。在西南联大读书时更是深得恩师沈从文的厚爱,汪曾祺文学造诣虽好,英语却不佳,未能取得毕业证,毕业后的汪曾祺曾几度失业,生活穷困,恩师沈从文曾多次帮汪曾祺安排工作,给予精神上与生活上的扶持,当汪曾祺生出轻生的念头,更是写信将其骂醒。世界先爱了汪曾祺,后来的几许风霜有如何能刻下“恨”?曾经被温柔的人对待,汪曾祺也成了那个温柔的人,温柔的对待世界,汪曾祺的笔下总是充满着生活的温柔,教人读来心不知不觉便也温暖了起来,眼里满满的都是汪曾祺给予的温柔。
如水般的温柔造就了这个如水般的文人,汪曾祺骨子里是无尽的温柔, 尽管在后来的生活里,汪曾祺因为短文受到批评,还被划为右派,在文革期间还被关进“牛棚”,但汪曾祺知道世界原本就是温柔的,风霜只是遮蔽温柔的幻象。
汪曾祺用温柔的笔杆传递着生活的温柔,同时也勾引着人们的味蕾,读汪曾祺,不可不读汪曾祺笔下的美食, 汪曾祺大概是中国文人里最富有才情的美食家,汪曾祺的《人间滋味》,活脱脱就是一本菜谱,每次读来总是饥肠辘辘之感。
汪曾祺笔下的美食,既是一种美食,也是一种人生态度,字里行间流露出汪曾祺对待生活的真性情还是对昔日生活的眷恋。《人间滋味》里,汪曾祺笔下的美食多是寻常的家常食材,有萝卜、豆腐、马铃薯、米线、蚕豆等,肉类更是极少,全无半点山珍海味的影子,读《人间滋味》,就像是在一个悠闲的午后,听邻里之间唠唠家常一般,听着已不知不觉口水直流。
“高邮咸蛋的特点是质细而油多。蛋白柔嫩,不似别处的发干、发粉,入口如嚼石灰。油多尤为别处所不及。鸭蛋的吃法,如袁子才所说,带壳切开,是一种,那是席间待客的办法。平常食用,一般都是敲破“空头”用筷子挖着吃。筷子头一扎下去,吱——红油就冒出来了。”
“我做的拌菠菜稍为细致。菠菜洗净,去根,在开水锅中焯至八成熟,捞出,过凉水。加一点盐,剁成菜泥,挤去菜汁,以手在盘中转成宝塔状。先切碎香干,如米粒大,泡好虾米,切姜末、青蒜末,手捏紧,分层堆在菠菜泥上,如宝塔顶。好酱油、香醋、小磨香油及少许味精在小碗中调好。菠菜上桌,将调料轻轻自塔顶淋下。吃时将宝塔推倒,诸料拌匀。”
不管顺境逆境,天下乐事,唯“吃”最乐,天下苦难事常八九,“吃”里藏着如水般的温柔。食人间烟火,汪曾祺是个十足的吃货,什么都想尝尝,汪曾祺也是个好厨子,做得一手好菜。
生活也是一道菜,教人尝尽酸甜苦辣味,心态是一道调味剂,千人心态万般滋味。生活这道菜,总要尝出个味道,不可避,无可逃,所以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想尝出个甜味来,却总是苦涩常驻舌尖挥之不去。如之奈何?当然是无何奈何,谁叫猪油蒙了心,做不出好味道。
生活这道菜,也是汪曾祺的拿手好菜,关键在于汪曾祺那颗平静淡然的心态,顺境逆境,淡然一笑。回忆起被划为“右派”的往事,还不忘调侃一下:“当了一回右派,是三生有幸,要不然,我这一生就更加平淡了。”一生苦难,笔下却多是温柔,道尽人生欢喜,不提苦难半句。
生活这道菜哪能处处如人意?免不得糊了锅底进了苍蝇,本是平常事,可总有人掀了桌子骂了爹娘,却不懂洒点“心态”这道调味剂,生活嘛,糊了锅底多点锅巴,进了苍蝇补点蛋白质。生活不如意,洒点“心态”,又是一道美味佳肴。做个人间好厨子,不管舌尖酸甜苦辣,心底总是温柔。
“在黑白里温柔地爱彩色,在彩色里朝圣黑白。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曾经知己再无悔,已共春风何必哀。 虔诚地呼唤风。那一刻,人与天有种神秘又真诚的交流。光才是现实世界,而树木不过是用来反映和折射光线的间隔物. 愿你自己有充分的忍耐去担当,有充分单纯的心去信仰。 ”
汪曾祺是中国最纯粹的文人,也是难以企及的真性情,逝去的已然逝去,信仰的还在信仰,懂与不懂,已无关紧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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