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海

            出海                            周星星

  海鸥正漫天地飞着，发出“欧，欧”的叫声，女人收回了视线。她的眼睛上像蒙了一层灰，脖子上也还带着些许淤青。

  她想着，男人出海该回来了，她得拿几条鱼赶紧去换酒去。男人喝了酒会打她，可男人若是发现没有酒喝，会打得更厉害。

  换酒的地方在村子的另一边，过去回来大约要半日。她不会说这里的话，只把鱼举给换酒的人数，换酒的人打了酒便重重地扔给他，拿过鱼便转身回去了，酒给了多少全凭人家的心情。她知道，她这样的人在这里的人的眼里是一文不值的，就如同落在泥地上的枯叶，没有人会同枯叶说话的。

  到了家，男人已经回来了，见她是从外面回来的，抓起那根旧的鱼叉便要打她，幸好有酒，男人没有砸下去，只顺手扔到了她的脚背上。男人接过酒就进了屋。男人也从不和她讲话，只在要她做什么时，手指着那里，脚踹着她。男人一回来，事情就多了起来，她得起网，撒网，晾晒渔网，收拾鱼，分类······家里的饭也从来没有她的份，只是男人在吃饭时给她一个碗，一条鱼，让她蹲在一旁吃。

  她没有从前的记忆，只记得好像生来就是这家的媳妇，村子里也有像她这样的女人，是被一条大船从不知道哪里的地方带来的，她们不会说这里的话，不记得从哪里来，也不被人瞧起，她们互相也不说话，只能任劳任怨，听任男人们的话。

  待到男人喝多了，便又要打她，她只会尖叫着缩成一团，待到男人打累了，去睡觉。她才趁着这时去海边洗洗伤口，看看海，她觉得这片海是她唯一的希望。

  她有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她想离开这儿。她见过的，死了男人的女人，需得自己站在一条黑色的大船上，去到男人去过的地方念一段什么······她想着，要是她可以离开这里的话，要是她自己可以去到船上的话，要是男人死在海上的话，要是男人用的船破出一个口子的话。想到这，她的心跳不自觉加快了，要是破出一个口子的话，只要破出一个口子，这个念头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看到了男人用的那条木船，被铁链正拴在柱子上，她拿起了把被人扔弃的渔叉，靠近了那条木船，一下一下铿锵有力地在船的侧板上敲击了起来。

  她觉得有人在看她，可她不敢去看是不是有人，她想她必须要活下去，在这里她迟早会变成疯子变成傻子，她想这里简直是个鬼地方，那海外的地方像天国一样吸引着她，她想这件事不可以被男人知道，否则她会被打死的，可他若是死掉便没有人再来打她了吧，她隐约记得什么圣人说过要永怀慈悲之心，可她已经被那样的日子折磨的要疯了，她没有意识到她这在犯罪，可她也是在救自己她想着。

尽管她的头脑在挣扎着，可她的手上仍一下一下地敲着，一下一下，侧板被凿出了几个细小的小孔，透着银白的光亮，她的眼睛亮了起来。

夜还很深，趁着四里无人，她回到了男人的家，她心跳加速，一夜无眠。

第二天，男人又出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