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公原来住在我们家后面,他家房子特别多,且还带老式阁楼的那种。听说以前是村里的地主,还有一房姨太太,但是阿木公却是无保户(没有子女)。后来过继了哥哥家的小儿子,听说阿木公私藏下来的金条均给了这个树方。
我认识阿木公时,他已经是个孤寡老人了,他家门永远是关着的。直到有一天那三进大房拆了,原来是树方造新房,用这块地去换新地基。
一次我那不省心的弟将一个拍子炮点燃放在了树方儿子的衣领口,被树方狠狠甩了嘴巴子。大人双方在他家那三进一弄带花园式的洋房前吵吵起来。阿木公就坐在院子的竹椅上,默然瞧着。
再后来我就看到了右边偏瘫的阿木公住进了那个狭长的明堂。这个明堂是阿木公和角亭公家公用的,在他们房子中间,原先是用来办理丧事的。后来就被一口棺材占满。阿木公老房子的地方早已变成了一条村居,我家也趁此开了一头后门。与那口棺材几乎天天照面,我也司空见惯了。
就像拆了一半的筒子楼,总觉得这一床宽的明堂是风雨飘零的,每年台风阿木公总是第一个被动员撤离的。那些天,我们家那老房子反正就是个水帘洞,锅碗瓢盆交响曲,都很难想像阿木公的明堂是个什么光景。
阿木公偏瘫的右手右脚永远蜷缩着,却在明堂门口的泥路上开辟了三笼菜地,用红砖和剩下的村路隔开。里面种着黑油菜,花生,玉米,丝瓜,毛豆等,俨然成了一块热闹的菜园。土地和农人之间默契,神秘而深刻。
阿娘住我家时(照顾我这留守儿童),每次煮菜总会让我拿一份给阿木公,他总会笑笑不语。阿木公喜欢来我家看越剧,一次看《孔雀东南飞》,看得浊泪婆娑的。
我很少听到阿木公讲话,他总是默默想,静静笑。那次小学学雷锋,我带着我们村的娃,给阿木公去拾柴火,强行将一抱风干的茶树枝叶放进了明堂最深处的小灶旁。阿木公抱怨连连:谁让你们做好事过啦,把我的地、床弄得一塌糊涂!举着拐杖将送柴的两个人轰了出来。
我读初中时阿木公去了村里的敬老院,我总说去看看她,可总没成行。读高中时,偶尔问起阿木公,爸爸说他还健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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