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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海德格尔《诗人何为?》

读海德格尔《诗人何为?》

作者: 建铭_2c63 | 来源:发表于2019-02-03 22:02 被阅读3次
    读海德格尔《诗人何为?》

    当西方精神象征的“三位一体”(赫拉克勒斯、狄奥尼索斯和耶稣)之诸神和上帝弃世而去,笼罩在世界的神性之光随之黯然熄灭,世界夜晚趋于黑夜,而世界的黑夜时代是贫困的时代。荷尔德林不无伤感地疾呼“在贫困时代里诗人何为?”海德格尔从哲学家的视角和对艺术的敏感,洞悉困境中的人出路何为。这个贫困的时代已久远,当古希腊人在探究人与世界的本质关系时,认识到人生无以趋于永恒,巴门尼德以理性认识的方式探究事物存在本质的基本思路,由此哲学的研究对象从“本原”转向“存在”,标志着形而上学或本体论的诞生。而哲学最高的终极普遍性概念“存在”,在这贫困的时代受到挑战,上帝已缺席,作为塔尖上的存在开始动摇。正如海德格尔所阐述的那样,我们向来已生活在一种存在之领悟中,而同时,存在的意义却隐藏在晦暗中。按康德的话这自明的东西是“通常理性的秘密判断”。看似自明真理的存在似乎在场,然而在场同时也遮蔽自身,因此在场本身即不在场。

    诗人追踪远逝的诸神踪迹,“在神圣的黑夜里迁徙,流浪四方。”在这神圣之夜,天穹是诸神的神性,作为贫困时代的诗人,在吟唱中要诗化诗的本质,在这被夜半遮蔽神性的踪迹困扰着诗人,诗人的出路只能是运用哲学之思开启澄明之光。

    里尔克在漫长的诗歌创作中,深切体会到这贫困时代诗人承受的痛苦,在遮蔽中冥思所追寻神圣的踪迹。在一首即兴诗里显露出对存在者和大自然关系的诗意探寻。

    自然一任万物
    听其阴沉之趣的冒险摆布
    绝无特殊遮蔽在土地和树枝中,
    于是吾人存在的原始基础
    也不再喜好吾人;它使吾人冒险
    不过吾人,更甚于动植物、
    即随此冒险而行,意愿随行
    有时喜好冒险,甚于生命本身
    秉气勇毅(绝非出于贪营私利)
    此时,超越一切保护,
    这为吾人创造安全——正是在此
    在纯粹之力的重力的统辖之所;
    最终,庇护吾人的乃吾人之无保护性
    而且,当吾人看出它之逼近时,吾人将其改变
    入于敞开者之中,从而在一最广之轨道中
    吾人为法则所触动而将其肯定

    人与动植物是同一的,为“完满的自然”,自然是芸芸众生的基础,而存在者是有意志的存在者,自然也即是生命,指的是存在者整体意义上的存在。按照海德格尔的学说,存在和存在者是截然不同的概念,而里尔克的诗意正应和了他的理论,在这里自然被赋予了宽广整体根本的意义,“它意味着存在者之存在,存在作为原始作用力成其本质”,存在者的基础就是存在,存在让存在者放纵于冒险中。当下存在者是所冒险者,存在是绝对冒险。冒险是基于形而上学意志本质来思考自然的,而意志的本质依然蔽而不显。

    里尔克的另一首诗《重力》,把冒险(存在)与所冒险者(存在者)之间的关系赋予了形象的含义。

    中心,你怎样从万物中引出自身
    甚至从飞翔之物中复得自己:
    中心,万物之中最强大者!
    站立的人们:如同滴水穿透了渴望
    重力穿透了他。
    但是从沉睡者那里,
    如同从低垂的云那里,
    降下丰厚的重量之雨。

    在此,诗人进一步将形而上学中的存在给予了不同的命名,正因为存在的蔽而不露,诗中出现的中心、重力与存粹的牵引、整体的牵引、完满的自然、生命、冒险都是同一的,也就是形而上学所称之的存在。另一个基本词语“敞开者“用来命名那种整体牵引,是一切没有界限的东西的伟大整体。“不过吾人/更基于动植物/即随此冒险而行”,与无意识动植物进入敞开者之中不同,作为有意识的人来说,意识越是提高,有意识的生命也越是被排除出世界。但人却又以另一种方式进入敞开者,“即随此冒险而行是特别为人而设想的,”“人把世界作为对象整体摆到自身面前并把自身摆到世界面前去。”正因为人的意愿本质行为,才将敞开者变为对象,此意愿规定着现代人的本质,具有狂妄意愿的人总是站在世界面前改造世界。正如海德格尔所分析,里尔克诗的意义在于,人的意愿是一种冒险的意志行为,对这冒险的人并没认识到在物之物性中去追问,去先行思考,人本身和事物必将面临着日益增长的危险。只要人盲目地贯彻自身的意图行为,那么人必将陷入无保护境地,而且物也将陷入无保护境地,因为物已成为了对象。

    对于里尔克的担忧和思索,如今的现代人正在经历着比他那个时代更残酷和严峻的境遇,也印证了诗人所担心事情的发生,只有人才能在这个世界毫无顾忌地把自身作为主体来面对自然客体,做着一系列冒险行为,肆无忌惮狂妄地涂炭赖以生存的大地,大肆破坏生态平衡,以自身的技术手段造成难以弥补的环境污染。诗人立足于宽广完满自然整体的角度审视这个星球所有生命的处境和立场,我们本来都应处在世界敞开者保护之下,就像动植物一样,但人的的意愿正朝他相反的方向发展,处于无保护状态,这看似一种自由随心所欲的任意而行,但最终要受到敞开者的惩罚,难道不是吗,人类正在为自己的冒险行为付出代价。

    从哲学的角度诗人对塔尖上形而上学的存在抱有希望和向往,无论外部世界无比广大,但仍无法与人内心深层的维度相比拟,认为有能力进入这普遍抽象的存在基础,它独立于时空,是尘世的,是世界实存的东西。这似乎与海德格尔对存在的判定有着契合之处,海德格尔一改以往形而上学对存在的研究方式,拒绝本体论对终极存在和终极解释的追求,把对本体论式的意向性追求聚焦于反思人自身的存在,从而构建了“此在”本体论。

    海德格尔关于存在问题的形式结构,此在概念的提出。存在作为问之所问要求一种本己的展开方式,它这种展开方式本质上有别于对存在者的揭示。也就是从存在者身上来逼问出它的存在性质,我们问及的东西,意指的东西,这一切都是“存在着”的,因此,彻底解决存在问题就等于说:就某种存在者——即发问的存在者——的存在,使这种存在者透彻可见。这种存在者就是我们自己向来所是的存在者,我们用“此在”这个术语来称呼这种存在者。

    此在就是意识到自身存在的存在,也就是人的存在。把对存在问题的研究归结为对此在的考察,也就是把传统哲学的本体论归结为关于人的生存的本体论。

    海德格尔从里尔克诗中引申出,一个存在者并将关涉到每一个存在者,只有这种方式的乃是存在。由于存在处于普遍的顶端,没有什么能够超越它,只能是其自身,自身本己为自身的绝对超越者,最终回归于它本身,并归入其真理的本质之中。

    按海德格尔的解读,里尔克把整体世界在场用形而上学的语言“实存”来表达,这是表示敞开者的一个不同的名称,把存在的基础转变而入于心灵空间的真正内在领域中。在这世界内在空间的内向领域中,人是自由的,有一种超出保护之外的安全存在。此时内在无与伦比存在者的存在超越自身,成为绝对超越者,并将回归它本身。而存在作为存在本身超越自己的标志,是通过词语来成其本质的,语言是存在之家。为此,特别强调了词语也就是思想意识在存在者为之存在的重要性,“唯有在这一区域中,从对象及其表象的领域到心灵空间之最内在领域的回归才是可完成的。”可以看出,诗人被赋予了不可比拟的使命,由于诗人承担中比冒险更甚者的冒道说之险,冒险更甚者是诗人,是贫困时代的诗人。

    由于形而上学存在的遮蔽不可见,它所通过逻辑力量推论出来世界统一体至高无上的存在如何呈现,只有在美妙事情最宽广之的轨道中,也就是通过诗人言语冒险的担当,那神圣的光环才能呈现出来。他们是冒险更甚者,因为他们能体会不妙之为不妙。他们在这贫困的大地上能够歌唱神圣,赞美着存在之球的完好无损。

    诗人何为,时至今日仍有诸多看法,无论是从关注人类的命运还是关照个体心灵的欲求,从现代诗走向看,无论是宏大主题叙述、浪漫诗的情感泛滥、非理性超现实的纯诗,到关注日常生活的口语诗,关于对诗的定位诗人们各执一词。而从哲学家的角度对诗深入思考,当年的海德格尔无疑开创了有意义的探讨,对当前仍然具有警醒作用,他对里尔克诗作的研读,看似是庞大的本体论问题,但他所表述的存在是关注具体个体人的“此在”,理论晦涩但不空泛,具有积极入世的人生观念。他那时的贫困时代在今天仍然适用,人们在物质享受的同时精神的贫困更加匮乏,而诗人真正能够从人生存的根本去沉思,这或许是诗人不应回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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