桨声灯影,忆东吴十里淮水,六朝粉面。
夜泊秦淮——我与金陵的故事总觉得秦淮河里流淌着的不是普通的河水,而是一丝丝慢悠悠的情调,连空气中都似乎粘着前朝女子脂粉气息的柔媚,混着夏日阴天闷热的土腥和青草的味道,那种奇特的芬芳毫不留情地侵入人的四肢百骸,带给每一个舒展的毛孔美妙的回忆。
夜里的秦淮河很美,这种美丽是有别于白日里的厚重的,白日里的秦淮河承受了太多人的注视,她端庄娴雅如闺秀,有种低眉顺眼的乖巧。但是当夜幕降临,一切似乎都变得轻盈起来,被音乐与灯光浸润的灵魂似乎漂浮在夏夜的蝉鸣声里,夜色为秦淮蒙上了一层面纱,却似颇有心机地将她的美隐藏得若隐若现。我尤爱那些点缀在河畔两岸的暗红色灯笼,它们将月亮清冷的辉渲染成女子颊边两坨胭脂,画舫滑过粼粼的河水慢慢地摇晃,似乎也醉在了秦淮动人的春色之间。
讲到秦淮河,必定离不开女子。十里秦淮曾有泪,纵然秦淮八艳已经在历史滚滚而过的车轮下香消玉殒,但她们的故事却依旧是浩瀚星海中灿烂夺目的一颗。
夜泊秦淮——我与金陵的故事一众佳人中,我最偏爱的还是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的香君。孔尚任的《桃花扇》中有一幕《却奁》翻来看去百看不厌,讲的是香君拔金簪脱嫁衣拒绝阮大铖的故事。“那知道这几件钗钏衣裙,原放不到我香君眼里。”这个女子是真的有节气,却仍没有逃过点点碧血洒白扇,一片芳心徒悲壮的结局。但讲到底,我宁愿李香君做一个自私的小女人,把那些守着的大道礼义都抛诸脑后,轰轰烈烈率性的活一场,才不辜负秦淮河畔与侯郎邂逅许下一生的诺言。画舫驶过媚香楼,今人也只能叹一句可惜须眉男子汉,不及钗裙名妓罢了。
秦淮河上古桥众多,各有各的特色,一圈游览下来,我却独一记得“玩月”一桥,古人起名真的费尽了心思,一个“玩”字用的真是又趣又妙。遥遥望天,眼中一片清冷,再看水中倒影,月华闪动如流苏,两者相映成趣,到真真好玩也。不过古人玩的可不仅仅是月亮,还有诗词歌赋,美人佳酿,河中盛的也不仅仅是月光,还有如丝媚眼,曲水流觞。
真是羡慕古人,能把每一个有月亮的日子都过成诗。
夜泊秦淮唯一的遗憾,是没有对桃叶渡的详细解说。之前总觉得桃叶渡是一个爱情开始的地方,著名书法家王献之有一爱妾名为桃叶,桃叶每次回家省亲都要渡过一片湍急的水域,爱妻心切的王献之总要来岸头等她,还为此作桃叶歌——桃叶复桃叶,渡江不用楫。但渡无所苦,我自迎接汝。这样的欢喜藏在言语里,像琥珀色的月华,温润的琼风,参差的鸟鸣,平淡而和谐。而那桃叶定一个娇俏玲珑,蕙质兰心的女子,每天腻在夫君甜蜜的恩宠里,和最喜欢的人住在一个屋檐下过着相敬如宾的生活,一定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吧。
夜泊秦淮——我与金陵的故事经人介绍,特地去看了朱自清先生和俞伯平先生合写的《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一直觉得朱自清的笔调清淡如掺水的黑墨,却想不到他也曾写过如此浓稠的句子“灯光所以映她的秾姿,月华所以洗她的秀骨,以蓬腾的心焰跳舞她的盛年,以饧涩的眼波供养她的迟暮。”我觉得这句话,就已经可以概括秦淮河的全部了吧。
夕阳已去,皎月方来,今夜泊秦淮,近酒家。
(在南京呆过一段时间,至今难忘的经历,想写一些文字编成集子——《芸芸》,我会慢慢地写,那些忘不了的事和人,都会一点一点被落实在纸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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