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凌晨四点，我和弟弟每人裹着一件租来的大衣，筋疲力尽地坐在离山顶还有十几米的台阶上，用手机郑重地向父母宣告：我们快到泰山顶了，从山脚下登上来只用了四个小时时，那份骄傲之情无法溢于言表。
弟弟坐在我身旁，头趴在我的腿上，睡着了。我坐在靠着栏杆的台阶上，抱着他的头。来来往往的依旧是或者兴高采烈，或者筋疲力尽的人们。有人朝我们望着，小声说，“看，有人睡着了。”
我用大衣把弟弟裹裹紧，看着他熟睡的样子。终于，我也耐不住极度疲倦的侵袭，沉沉地睡去。
一觉醒来，已是早上七点，寒气袭人，冻的我们瑟瑟发抖。台阶上来来往往的人更多了。远处有个二十来岁的外国女孩，灿烂的笑容里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快乐地沿着台阶往上跑，身上还背着沉沉的包，看上去都累。我猜她是留学生。
我们站起身，活动筋骨后，继续向山顶进军。弟弟是那样的高大，身上背着一大包吃的东西和水，还要拉着空手的我……
我们是在夜间十二点开始从泰山的脚下攀登的。
刚开始底气十足，脚上有用不完的劲，感觉登山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我兴奋地一边走一边笑。旁边有一个旅行团，导游用喇叭筒不时地点点人数，说说笑话。
弟弟说，“我们就和他们一起吧，我们要赶在他们的前头。”
于是，当他们休息的时候，我们就多走几步才停下来。旅行团就一直落在我们的后面。
渐渐地，身上的衣服累赘了，解下来，学着别人的样子把它系在腰间，走起路来一甩一甩的，挺有趣。再继续走，里面的衣服又汗湿了。兴致一点一点地减下去，脚酸痛得抬不起来，真想一屁股坐下，再也不起来。
弟弟说：姐，再走几步，等旅行团停下来，我们就休息一下，喝点水，吃根火腿肠。
弟弟的手伸过来，很有力，很温暖。
难怪人家说水是生命之源，有了水就有了前进的动力。食物的特殊动力效应也在此时毫无保留地显示出来。我们就在水和火腿肠的支撑下，一直停停走走。
爬完了一座峰，前面还有一座峰，远处的灯火无穷无尽地等着我们。“路漫漫其修远兮。”十八湾啊十八湾，你到底有多长？
“还有多远才到？”此时的我就象一个无助的小女孩，在寻求兄长的怜悯，多么希望弟弟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不远，马上就是尽头了。”
弟弟没有回答，我猜他可能也象我一样，盼望着早点到达。他的外套和内衣全湿透了。
“才走了不到三分之一，早着呢。”旁边的一位老者淡淡地搭腔，一边不紧不慢地拄着拐杖走着，手里还牵着一个十来岁的男孩。我猜是他的孙子。是什么样的磨练让他有了这样一份恬然的心境对待着前面的路途？路到底有多长？
“不管前面的路到底有多长，只要坚持不懈地走下去，就一定会有到达目的地的那一刻！”老者的声音从后面悠悠地传来，象是告诉孙子，又象是说给我们听。
弟弟和我一样疲倦，虽然他不说，虽然他还执意地背着包并且拉着我。
在经历了四个小时之后，山顶终于呈现在我们面前了。旅行团已经不见了踪影，大概是进了预定的宾馆了，而我和弟弟就坐在靠近山顶的台阶上，睡着了。
很遗憾，天公真不作美，我们没有看到日出。我们在山顶的餐厅里吃完早饭后，转了一圈，便消消停停地一边下山，一边欣赏沿途的景色。
泰山以粗犷而 闻名，最多的还是文人墨客留下的笔迹，苍劲有力，真不知是如何巧夺天工地刻到那么陡峭的崖壁上的。相比之下，我更喜欢黄山的俊秀挺拔，婀娜多姿。沿着前人走过的路，品味着百种人生，风景倒变得次要了。
来来往往的人足以囊括所有的类型，从年轻的到年老的，有女人，有男人，有赚苦力的，有腰缠万贯的，有学生，也有老师还有学者……但是他们此时都向着共同的目标，或兴高采烈，或艰难跋涉，用自己的脚踩出各不相同的人生……
难怪人说“上山容易下山难”，看看脚下的路，腿都发软，正是“如画重累人”也。最恨的就是，小腿已经没有酸痛的感觉了，根本就不能打弯，只好扶着弟弟的肩，屈一下膝关节下一个台阶。
一路上，游人和风景互相掩映着，热闹非凡，其间夹杂着全国各地的口音。形形色色的衣着，形形色色的人。
更有趣的是经常听到人们问：还有多远？还有多远？
看着他们气喘吁吁的样子，我和弟弟偷偷地笑着：前面的路还长着呢！我们下山都已经走了四个多小时了，你们三分之一还没有走到呢……
六个小时后，我们从山顶回到山脚下时，已经是下午近三点了。望着仍然不断往来的人群，我心中充满了无比喜悦和感慨：我们终于用脚走完了全程――是弟弟用毅力支撑着我走了下来！
鲁迅先生曾经说过：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山到底有多高？路到底有多远？我无从知道，只是忽然从脑海里蹦出一句佚名的诗：“没有比人更高的山，没有比脚更长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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