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电梯,再退后等待,我并没注意到前面的那个人。直到电梯门打开,大家往里走,我才发现她的存在。
一件碎花格子衬衣裹住她极瘦的身躯,弓起的背高高地挡住了头,脸贴向地面,让人无法看到她的容颜,判断她的年龄。
她慢慢往电梯里挪,很费力,周围的人都退让开,怕碰到她。进了电梯,她说了句“请帮我按一下三楼”,声音清脆稚嫩,岁数应该不大。
电梯上行,我在一旁偷偷看着,虽然知道她不会发觉我注视的目光,但心中仍怯怯的,对自己的窥探有些抱歉。
但我忍不住,这是我亲眼见过最严重的脊柱畸形病人,她的身体感觉似乎被折了起来,打不开。她低伏的身躯占据着两个人的位置,她的世界只有眼前那么可计量的一小点儿。
我无声叹息,突然发现她的手中握着一块大大的圆镜子,就是以前很常见的那种有手柄的梳妆镜。镜面向外倾斜,不是照自己,是为了看路,这是她的另一只眼,给她大一点儿的视野。
电梯门开合,她的声音再次响起:“请问到几楼了?”几个人争着回答“二楼”,包括我。这份好意里或许包含着些许亏欠之情吧,她那么难,我们却相对顺遂。
医院电梯行得慢,三楼终于到了。我提醒她,她往外走去,嘴里不忘送上一句“谢谢”。
渐渐合上的门完全挡住了她的身影,我却记住了她手中的圆镜。
这世上,有些人天生比别人难,遇到比我们所能想像更甚的折磨与考验,生活中最平常的事成为她不可企及的奢望。
这世上,有人在精致生活,有人在生活,有人在生存,有人连呼吸都不易。
她到达的那一层是骨科,是有可能给予她希望与拯救的所在。也许,年轻的她也能如之前报道的那些病人一样,迎来挺直脊梁、仰望天空、与人对视、破茧新生的一天。
但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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