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漂泊者

作者: 麦芽糖哟 | 来源:发表于2019-11-04 20:35 被阅读0次

    (一)

    高考之后,我和朋友出去打了一个月的暑假工。这是我十八年来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参加工作。一个月的时间里,我遇到了很多的人,看到了很多的故事。

    (二)

    刚把行李箱拉到宿舍,我和朋友就后悔了。

    “不好好在家里呆着,瞎出来混什么哟!”

    老久的宿舍楼,墙上的白漆掉了一地。宿舍的锁坏了,出门只是顺手拿一条包装袋系上。

    水龙头上是铁锈斑斑,卫生间的门都坏烂了。我们坐了一夜的车有些累,坐在床上休息。刚坐下,床就吱吱摇了起来。

    我们跑去问负责人“没有其他床位了吗?”

    这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打量着我们,然后吐出一句“没有,你们将就一下吧。”

    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我和我的朋友,两个人挤着一张小小的木床,翻一下身子,都会把对方吵醒。

    我们拿了抹布把床铺收拾好,到附近的小商店买了席子,水桶,洗衣粉。忙完之后我们摊在床上

    “明天就开始工作了!”

    有点兴奋,有点期待,也有点害怕。

    (三)

    和我们同一个寝室的还有两个阿姨,大概四十岁的年纪。

    一个阿姨睡在我们对床,一个睡在靠近门的地方。对床的阿姨倒是话多,经常和我们唠嗑。她的各种“家私”也是数不胜数,瓶瓶罐罐的药水,水果,被子,衣服,挂满了她的床铺。

    对床阿姨剪了一头干净利落的剪发,个子不高,但是干起活来动作很是利索。她的床铺围了一张床帘,平常的日子里,是看不到她把床帘拉起来的。睡觉的时候,不睡觉的时候,她的床帘都拉起来。

    阿姨管我们叫“学生妹”,她说还是你们年轻人好啊,年轻真好。我说哈哈哈阿姨你也还年轻。她说还年轻啊我都快50了,两个孙子咯。

    我说阿姨你可以在家里带孙子嘛。她低下头停顿了两秒,把声音压低

    “在家带孙子比出来打工更难。”

    阿姨每天都很忙,忙着上班,加班。偶尔周末休息,她就拉上另一个阿姨出去逛一圈。

    这种工业区,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只有一个小小的市场。工人们空闲了,就在外面逛一圈,再远一点的,就去市场。

    她们从不坐车,走上一个小时的路程,因为舍不得花钱。

    一次半夜,我在睡梦中被抽泣声惊醒。我下了床,看到阿姨坐在床头小声哭泣,我说阿姨你怎么啦。她开始和我喋喋不休地抱怨,糟心的工作,闹心的工友,蛮不讲理的上级。

    她把最后一滴眼泪擦干,然后对我说了一句

    “你现在还小,不懂这些。打工日子苦,赚钱太难了。”

    (四)

    那段时间里,我经常和朋友在网上买东西。买衣服,鞋子,裙子,包包。然后寄到门卫那里。门卫是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头,对我们总是笑脸相迎。

    我们走进去“阿叔,我们又来拿快递了”

    他把快递递到我们手上,笑了笑“小太阳,这个名字不错”

    走出来之后,我和朋友坐在旁边的石凳上一边拆快递一边大笑,

    “哈哈哈哈,我也觉得小太阳好听!!!”

    “那我下次把我的名字改成小月亮哈哈哈哈!”一个陌生的阿姨走过来我们旁边坐下,说你们两个小姑娘笑什么,我们对视了一下,说没什么没什么。

    每一次走出进进出出,门卫阿叔总是对我们小。我们回去的那一天,拖着重重的行李箱,从大门口走出来,他目送了我们好久。

    (五)

    工厂里的一个推车老师傅,看起来有点像一个邋遢干瘦的老头,大概五十多岁。他每天的工作就是推着一辆小推车,把一楼的包包运到二楼,再把二楼的包包运到一楼。

    老师傅年纪大了,动作总是慢悠悠。组长并不太喜欢他,我工作的那一段时间里,几乎每天都听到组长对他大吼大骂。

    老师傅或许习惯了,组长骂他他也不说话,慢悠悠地把车子装满,再两只手推走。

    有时候看到我们,他也会停下来和我们说些话,大概就是早啊,你们快忙完了吗?年轻真是好哟!

    我们帮他把车子装满,看到组长迈着大步子过来了,怕他挨骂,我们小声催他“快走!快走!组长来啦!”

    他点了点头,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有时候看到老师傅躲在厕所外面蹲着吸烟,这是很普通的烟,我见过。在农村的老家,男人们就喜欢站在树底下一边抽烟一边吹牛。

    老师傅也在抽烟,不过没有人和他说话,他只是想偷一会儿懒,只能蹲在这儿抽烟了。

    浓烟从他的鼻孔里吐出来,他的脸上没有表情。

    或许,他也并不快乐。

    (六)

    其实还有很多很多的人,很多的故事,我还没有想好要怎么把他们写出来。十六岁辍学打工的少女,和男朋友私奔来城市漂泊的女孩,大龄剩女,单亲妈妈,朴实善良的农民工。以及,和我一样出来打暑假工的那几个女孩。

    其实我又有点庆幸,我只是去打暑假工,这种生活我只要经历一个月。可是他们,确是这样子过一辈子。

    他们辛苦吗?辛苦。

    他们快乐吗?也不是没有快乐的时候。

    就像那个黝黑方脸的男人,在忙活了一天之后和妻子逛街。女人看着路边的衣服在笑,他看着她的眼里带着光。

    我能感受到他的幸福要溢出来了。

    他们只是这个城市里最普通的工人,做着最普通的工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周而复始,日日如是。

    他们是城市的漂泊者,人生无常,前途茫茫。

    不管昨天经历过何种悲伤,第二天他们还会在早上正常起床,去食堂吃上一份热乎乎的早餐,

    然后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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