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这件事,有很多不以主观意志为转移的因素:基因、经历、你恰好碰上的人等等。我的快乐很多,当然我绝不痛苦。主要是现在生活稀薄,事件密度非常低,就说昨天一天我都干了什么吧:
7点半,起床洗漱,出门坐公交,上班。
12点,中饭,午休。
18点,在电脑前磨蹭。
21点,关电脑,出单位,坐公交。
22点,在电脑前。
23点,依旧在电脑前溜达。
24点半,准备睡觉。
这基本是我典型的一天:出了单位就是一个人,和一部电脑。一个星期平均参加活动一次,会跟朋友吃晚饭一次。
每天两点一线,独处的时间超过14个小时。多么稀薄的生活啊,想想都有高原反应。
长期独处的滋味不好受,它具有一种累加效应。同样一个杠铃,你举着它一分钟和举着它一个小时,感受当然不同。
独处久了,就像一个圆点脱离了坐标系,你不知道自己思考的问题是否真的成为问题,你看不到自己的想法中可能的巨大漏洞,你不知道什么是大,因为不能看到别人的小,你不知道什么是白,因为不能看到别人的黑。
有时窗外漆黑寂静,一个人在熟悉的桌前对着电脑码字,会有时间静止的错乱感。
总之我会担心,老这样一个人呆着,会不会越来越傻?
细想起来,我的独处经历并不多,不仅仅是因为一个文艺女青年对故事、对冲突、对枝繁叶茂的生活有天然的向往,还因为一个人的思想总是需要通过碰撞来保持。
从小到大我似乎都是被议论的“不合群份子”。在印象模糊的高中,面对学业压力,和闺蜜们偷偷组团打耳洞,聚会、和男同学溜冰样样参与,在毕业多年后偶然听到高中同学对我的评价——“风头很盛”。
大学同学眼里,我简直就是一只天天出去搞活动的party animal:早晨被篮球训练占据,白天上课补觉,中午篮球比赛,傍晚田径训练,晚上则是学生会会议、聚餐唱K,周末暴走郊游...时间被各种事件分割,呆在寝室的时间少而又少、手机不响的时间少而又少。
我并不孤僻,简直可以说开朗活泼。在人群中,我的形象繁多:在女人堆里太男人,在男人堆里太女人;在学者里面太老粗,在老粗里面太学者;在文青里面太愤青,在愤青里面太文青....我觉得老天爷把我派到人间,很可能是为了做一个认同紊乱的心理实验。
事实上,大多时候我很懒,懒得刻意经营一个关系。还有一些时候,是知音难觅,觉得自己跟大多数人交往,总是只能拿出自己的一个维度,很难找到和自己一样兴趣一望无际的人。这句话的谦虚版说法是:很难找到一个像我一样神经错乱的人。
当然最主要的,就是爱自由,老觉得任何一种关系都会束缚自己做选择,限制自己支配的时间的自由。
面对独处,我没什么好办法,因为我从来就没有克服过这个问题。我学会的,就是适应独处,就像适应一岁时烫伤留下的疤。我的意思是,独处时我并不孤独。
曾经读过一首诗,叫《一个人要像一支队伍》。我想像文革狱中的杨小凯、在文学圈之外写作的王小波,就是这样的人。怀才不遇,逆水行舟,一个人就像一支队伍,不气馁,有召唤,爱自由。
一个人时,我倾向于自己跟自己对话,也坚持思考,用用不怎么灵光的脑子,保持了表达欲,还能写尖酸的日志,可见要把一个人意志的皮筋给撑断,也没有那么容易。
我想自己终究是幸运的,不仅仅因为外在的所得,而且因为我还挺有韧性的,总是主动走向事件,探索生活的可能,不顾被虐得七零八落,再看到眼前那个大海时,还是一样兴奋,欢天喜地地跳进去。
因为这种幸运,我原谅自己自己的敏感、焦虑和神经质,原谅老天爷让X不喜欢我,让我不喜欢Y,让那么多人长得比我美,或比我智慧,原谅他让我变老变胖。
偶尔自己去看一场电影,抑或一年、两年只能自己和自己喝啤酒,都教会我:充实,是可以自力更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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