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她说他始终难以靠近。
阿九说出这句话,我有点惊讶。
他们分开一年多,阿九从没有说出原因,但一直和我唠叨不停关于他的一切。
他们是舞蹈课上认识的,尽管是他主动选择阿九做舞伴,但据说,他比阿九这个女孩子还要矜持。问起原因,当时学校的选修课很难选到心仪科目,为了学分,只得硬着头皮上。阿九问他,本来打算选什么?他说喜欢踢足球。
舞蹈课的测验标准是两个人舞步准确、步伐协调、姿态优美。很难想象,他们当时是如何拿到及格学分的,据阿九后来的叙述,前半个学期都是得过且过,并不把这门选修课放在心上,两个人的关系也仅限于合伙完成基本动作,心照不宣只要拿到及格学分就好。一切好聚好散。
偶尔在校园里碰见,也只是点头之交,阿九说,看他的样子,并不会轻易张开嘴打招呼。也曾看过他在球场上奔跑,一个人对抗对方整个队伍的姿态,看到他瘦削的身躯自在无拘,阿九彷佛懂得他为什么舞步总是记不住,步伐总是不协调。
那些动作对他来说,太拘谨。
2
大三舞蹈课最后一周,我和阿九勤学苦练,晚饭后抽出一两个小时配合舞步。
也许是老师要求太严格,也许是我太不把这门课当一回事,总之测验的那天被看出破绽,列入补考行列,眼看着专业课考试在即,我不能耽误了阿九的复习计划。这让我感到很抱歉。
被要求补考这件事,阿九似乎不太在意。我说,我可以自己一个人在宿舍里练习,她提议作为舞伴,有必要一旁监督,并且作为战友,要好好延续最后一周的革命友谊,应当珍惜。
校园路灯一排排亮起来,月亮在走。阿九看到我僵硬的步伐,一边掩住笑,一边呼和着“错了错了”,在这些小心翼翼的事情上面,我总是太在意细节,越是怕出错就越会出错,往往记住了前三个步伐又忘了后面一步怎么走,有时候一小段要练一个晚上,阿九的耐心有一种镇定疗效,让我即使亦步亦趋,也心甘情愿一遍遍出洋相。
我开始和阿九聊一些生活上的事情,短短一周,我们之间说的话比这一个学期都要多。不知不觉,补考就这么通过了。
我和阿九真正成为了舞伴。
3
阿九对我说,那个时候真好玩。
阿九成为他生活上的舞伴。
他不会玩游戏,阿九教他。
他英语学不会,阿九教他。
他唱歌会走音,阿九教他。
总之,阿九感觉自己成为了他的经纪人,发誓要把他打造成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青年。他们去旅行,阿九想带他去看草原、去爬高峰、去骑马和骆驼。他说他很愿意,感谢阿九做的一切。
旅途归来之后,阿九写了长长的一篇攻略,有理有据地总结了这次旅行的成败得失,差一点在他面前做个演示,要他默写背诵下来。他说他觉得阿九说得对,下次可以做得更天衣无缝。
说到这里,猜得出当时的阿九有点发愁。
4
真的,我感谢阿九为我做的事。
她能说会道,买双袜子都能帮我砍价。
遇见她之前,我只会横冲直撞,对什么都感到漠然。我的不擅于交际让我有时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这没有什么不好的,我想。关于旅游,我更喜欢看看大海,它不是寂静就是怒号,再大的雨不会让海水溢出来,再猛烈的太阳也不会把海水晒干。有时候,对着大海,看孤帆远影,想象自己是水手,广阔而缥缈,不知道去往哪里,又好像哪里都可以去。羡慕海鸥,听说每一个水手死去的灵魂会化成一只海鸥,这样就可以永远生活在海上。
茫茫大海,哪里有美丽的珊瑚岛?新世界的出现,总会让人忍不住停下脚步,忘了原本的路线。我们抛锚、定点、试着接纳另一个船员,我们不可能永远漂浮在大海上,没有上过岸的人,听着临时出现的船员讲述陆地世界的一切一切,那里的人是不喝海水的,你点点头,却带着疑惑,该上岸还是继续眷恋?
在大海把我训练得有资格当船长之前,我不想上岸。
5
“你喜欢我,我也喜欢我,我们相好吧!”
阿九说,这样的人让她感到很累。
舞伴终究是舞伴,陪你修完这门课,就要散场。
为了学分,他可以接受你的指导,但及格之后,很难再拿高分。
6
舞蹈这种活动,我始终不擅长。
如果给我打分,阿九会给多少呢?
7
那,你会给他打多少分呢?我问阿九。
如果可以的话,永远是59分。
写于九月初九重阳节
所以就叫阿九。
首发于公众号:我的饭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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