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1000件快乐的事记录近半,已经花了数年时间,而我已然摆脱困惑、自我否定、愤怒以及不甘,大多数时候平静地接受。想来并不是记录并强化了快乐的功效,而是法力无边的时间,赐予了我此前无法想象的坦然。
关于除谋生之外怎么活这个问题,我笃定了是写作,接下来只要思考怎么写,怎样写得好一点,自由一点,深刻一点。
作家们都说,每天的练习是必要的。那么可以开始了,把所有的思想火花和刻意练习,留在这里。
1、稀里糊涂地活
旁人看来,我是个多么不会享福的人。因为挑剔同伴,不出门找乐子,不逛街不聊天不跳舞不打牌。周末准点醒来,睡不了懒觉。醒着的时候,空闲的时候,脑袋必不能闲着,不读点什么或不构思点什么,会有虚度光阴的内疚。当然因此很多时间浪费在了手机上。我并不想成为这样辛苦的一个人,一个女人不肯消停是不太可爱的。可我有什么办法,谁又能左右什么呢,稀里糊涂就活成这样了,那就只能照这个样子往下活呗。
2、母与子
他们又迎面走来,脸上同样带着笑。一些拆开叠平的纸箱用编织带系住由母亲背负着,看起来不轻。儿子两只手都没空着,一个大塑料袋里装了各种瓶子,另一只手几乎是拖着庞然大物向前走,那是一堆白晃晃的泡沫塑料。
他们是母子,听说是单位多年前老领导的下下一代。两人穿着旧旧的宽大的T恤和中裤,都是绿色的,如母子装一般。母亲看上去不到50,身材瘦小面容清秀,神色颇有几分伶俐,并没有过度的沧桑。儿子20来岁,圆脑袋圆眼睛圆耳朵,圆润的手和脚,每走一步都呼哧呼哧地喘气,身上的嘟嘟肉也有节奏地微微颤着,很是肥白可爱。
儿子简单的傻气,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原在我们医院做保洁,负责行政楼的卫生,所以我常常能见到他,并且对他的笑印象极深。他总是笑着,咧着嘴,露出齐白的牙齿,两个深深的小酒窝,仿佛马上就要淌出一两滴蜜来。他似乎生下来就是这副笑模样,以至于我每次见他都会联想到“笑嘻嘻”这词儿。笑对于他毫不费力,并不需要触发点,更不需要努力地组织动员脸部肌肉,来凑出一笑。
忽然有一天,单位里不见了这张笑脸。好像是因为要求保洁员熟练掌握疫情防控相关流程,他的智力问题有些不适合。我听了,不禁叹气,有些瑕疵换个角度看竟是美好,反之亦然。
今日又撞见,而简单依然,笑也依然,心下欢喜地与这母子擦肩而过了。
3、梦
她走在周一清晨的上班流中,带着昨日梦里的余温,她觉得自己仍然游于梦中。
刚醒来时,窗外仍漆黑,不远处传来车声粼粼,在寂静中有种不容分说的威严,凛然仿如时间的碾压。
她是刚从梦中醒来。关于他的梦从来都是单纯的,没有任何情欲的成分,这其实不太符合四十岁女人的生理。
他与她同桌而坐,教室很宽满是学生,但都被虚化了。她把头靠在他的肩上,甜蜜地微笑。她手里翻着一本书,琼瑶的小说。他说她看小黄书。她更甜蜜地笑,他和书里面的男孩子一样好。
他的脸看不到,只有那肩给她。她的长发飘呀飘,她的甜蜜飘呀飘。同学们都知道,她和他。
4、独处
发现一个现象,真正热爱写文的人都不太善于与人群交流,尤其是要与陌生人熟络起来,简直比写一篇万字长文难得多。从前我以为这是自己的性格弱点,结识了一些文友后慢慢注意到这件事。他们都是这样,不扎堆不爱热闹,安静地用文字与内心对话。
还有一点不知他们是否与我一样,与人交往需要付出额外能量,太长太盛会枯竭,没有独处的滋养与休憩是无法想象的。我想,这无关清高,而是作者最舒服的状态。
当然,那些长于自媒体运营、对老师这一职业行为乐此不疲的精英们除外,他们实在是热情与勇气可嘉。
5、地下通道
我记得那天是周五,上午10点左右,气温接近零度,但阳光明媚得让人嫉妒。我从地铁出来,穿过偌大的广场,欲经地下通道往马路对面去。地面湿漉漉的,地下通道里只我一个人。你们知道,那里的顶通常很低,我不喜欢那种感觉,潮湿、压抑、孤独,恐惧。
6、秋夜
写字的人,需要夜晚的安静。
天一黑下来,人便有隐隐的兴奋。好像即将面对心仪的美食,欲望微微蠢动。收拾完,夫说,天气凉爽,散散步吧。
好!是该动静相宜。我也贪恋这秋夜,直到裹紧衣裳的深秋来临之前,都是最美好的温度。
7、有多久
有多久没有歆享淘到一本好书的雀跃?有多久不再每晚摩挲纸张才能安睡?有多久未去静心聆听雨敲窗棂?有多久忘记举头向夜空,那月儿是否如多年前一般清朗?
8、心理
放过自己。绝对的心理健康和绝对的身体健康一样,是个泡沫。
人生四大恶心:听蝇营狗苟者标榜淡泊,看斤斤计较辈自诩宽和,观无盐凤姐流类比王嫱,忍中年已至人满口荒唐。
9、爱情
真的爱一个女人,不是给予她多少可见的关怀,只要做到一点,让她做自己。错了也不要约束她,待她慢慢悟,你只需保护好她不被所错伤害。她做了自己,就最快乐,如果你真的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写歌的人假正经,听歌的人最无情。
一句词,像锥子扎进你心里,疼,说不出的化不开的疼。有阅历的歌声,为什么最动人的总是忧伤……
有一点明白,奶茶的二十年,乃至成全。
10、人物白描
她那么黑的脸膛,头却梳得溜光,像一个紫得发亮的大头蒜。
我们在谈另一件工作,请她等一会儿。她却不安生地间或插问一两句,对方偏是个话痨,立马接过茬,二人倒聊得热络了。
我不再说话,任她们去。离十二点只有十分钟,我打定主意到点逐客,这样的结果是你自己造成的,莫怪我。
那人终于走了,十二点差五分。她转过来靠近我,语速飞快,似乎倒完这些豆子她就卸了担子。我一句没听进去,不想听,一上午马不停蹄也疲倦不堪,让她把资料留下再说。
她抓住我的胳膊。我穿了件白色无袖曳地长裙,她那么黑的手抓住我雪白的胳膊。她的手都是汗,粘腻腻,凉冰冰,我很不舒服。
她走了,我赶紧洗胳膊,洗掉那不快。
11、中年
发廊的小哥把她的刘海剪得像村姑,眼睑下的脂肪粒颗颗饱满圆润,按网上说的喝了几天酸倒牙的柠檬水也不见效。再不敢用针挑了,这几年色素沉着特别厉害,她又买了一种马来西亚的甘油来搽不知有没有用。
这种年纪的脸色不太稳定,她有时候觉得自己还余些水嫩,而一两天劳累了立现一脸的灰败,心里便颓丧得连镜子都不愿照。偏又是这样心思清晰不过的人,那些美颜后的温润无瑕更像一种讽刺,她宁可躲避这讽刺也不想自欺欺人,所以如今是极少照得很近的,经不起挑剔的脸远远的轮廓倒还秀气,让这个女人找回一点自信。
12、擤鼻涕
前座有人在擤鼻涕,声音之大时间之久使我不由侧目,竟是个黑瘦女孩,不知那小小身体和鼻腔怎能发出如此共鸣?
13、失态
一个醉酒都不肯失态,只会倒头大睡的人,若作为朋友,真的不够带劲儿。
14、散文中的人
对话和白描的精彩像一朵朵雪绒花,扑簌簌地落在眼前叫人应接不暇。
散文也是可以写人的。和小说不同,小说的人物刻画需要配合情节发展的需要,要紧凑、合理,对于推动故事无关的性格描写都是赘余。而散文写人更趋向白描,像玩一幅拼图,一块一块的不同凑成一个完整的人物呈现,没有什么是多余的,衣服上的纽扣、脖子系的丝巾、耳垂的一颗痣,色彩越丰富越有趣呢。
15、电焊
路边正在电焊作业,大人们说那火星看不得,会让小孩子瞎眼睛。我一边走一边蒙住眼,又忍不住从指缝中偷看,然后使劲眨巴眼睛,发现没有什么异常,于是有一种得了手的快意。
16、追剧
《乔家的儿女》第一集就看哭了。那是我们的年代,每一个细节,都在撩动心底最深的记忆。
是什么打动了我?
那些穿着除了黑白就是灰蓝的衣服的大人和孩子,在湛蓝的天空下,在挤挨的老屋里,像蚂蚁一样忙忙碌碌地工作和生活。
那些不太熟悉却别有韵味的南京话,老大家长似的责任,妹妹们松散的辫子,吴姨的热心又偶尔刻薄,二姨的善良和难免算计,让人恨得咬牙切齿又暗赞演技的父亲,我在心里惊呼,就是这样的呀,小时候的人和事。
母亲一夜之间没了,老大一成没有哭,人都说这孩子心真硬,当听到婆娘们嚼舌根子才悲愤地嚎啕大哭。这不是心硬啊,这是难以接受,拒绝同情,是一个孩子最后的倔强,他不相信眼前这是真的。我经历过,所以懂。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