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驱车顺着S镇南面的一条乡村道路进发,莫约行进半个小时后,来到了S镇最大的沼泽村寨——三里屯。
时值春夏之交,三里屯周围是一望无际的绿油稻田,其间无数的大小池塘遥相呼应。一阵微风吹过,绿叶沙沙作响,碧波荡漾。随风而起的,是浓烈的泥土气息,让人精神为之一振。好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像孤岛般矗立在绿色海洋里的三里屯,也一定充满着盎然的乡村气息。
“除了纸与笔,其他东西一律放在车上。包括手机、对讲机以及摄影摄像的装备,都不要带在身上。”邓队长把车停在距离村寨口不远处的一棵老桂圆树之下,让众人依次换上便装,“对了,小李……”正要迈步出发的邓队长,突然回过头。
此时的小李正一边整理衣领,一边听着邓队长的嘱咐。邓队长的这些要求,他心里都有数,并隐约知道原因,因为不久前他才整理过一大堆关于三里屯的档案。据说,这里曾是S镇最大的毒枭聚居地。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至本世纪头五年,这三里屯经历了数十次清剿行动的洗礼,村中人被抓了大半,毒品交易早已绝迹,但后辈们却把先辈们“闯世界”时的彪悍民风给继承了下来。身为警务人员,在这里出现便已是一件容易激起民愤的事情,稍有差池,都可能遭遇攸关性命的大状况。
“别紧张。”邓队长看着小李整理衣领的手抖了又抖,连颗扣子也拧不好,于是亲自为他扣上,“把我车上的那三盒龙井也带上。待会儿会有很多猎狗,它们吠,你就停,别跑,别慌。你越慌,狗就逼得越厉害,你想逃跑的话,它们就毫不犹豫地要扑倒你。”此时的邓队长,一边叼着烟,一边轻描淡写地说着。他正努力为手下们舒缓紧绷的神经。
“妞,你确定么?”邓哥长吸最后一口烟,就地扔掉烟头,掐灭,然后长长地吐出一个烟圈,再瞄一眼正在旁边扎头发的海兰,很随意地问了句。
“哥!”海兰一听,愣了一下子,随即又羞又怒,“都说小虹的来了!我的还没到!这真是……”
“呵呵,谨慎起见嘛!”邓队长随手摸了摸海兰的头,然后转身。他深知,狗的鼻子特灵敏,真要有月事就大麻烦了,整个寨子的狗都会疯狂起来的。别说横穿村寨,就是能不能退回来,能不能保住性命,都是个大问题……
“小兰,你要注意安全哦!”车子里的小虹探出头颅来,她因为大姨妈光顾,被要求留在车上待命,“另外,听说这边儿的芒果特别甜,你看见了就帮姐捎俩儿哈!”她故意压低音量,对着海兰打眼色。
海兰瞪了她一眼,转过身,抬头便看见老桂圆树后的一大片芒果林。其间黄绿相映,正是芒果成熟的好时节。她赶忙跟上邓哥的脚步,朝寨子大门走去。一旁的小李也跟了过来,与海兰并肩而行:“听说,这个寨子的每一块石头,都是从别处搬运过来的。”
“每一块石头?”海兰狐疑,抬起右手,用画师特有的手势比量村庄的大略面积,“没那么夸张吧?这个村,面积少说也有50公顷,绿树成片,四围都是高大的石头墙壁,像个小岛一般。这要全是搬运的石头,得花多少人力物力啊!”
“你还别说,据咱市里的年鉴记载,这里还是从晚清时就开始搬石头围建的。直至抗战时,才从大片的沼泽地里围起了地基,解放后才陆续有人搬迁进来。前后历经百余年,才形成今天的规模……”正说得兴起,小李突然哎呀一声,差点就撞上身前停住脚步的邓队长。
“邓哥,咋了?”
他们仨已来到村寨口。时值晌午,村口往里看不到半个人影,只有零星的砍柴声与猎狗声。海兰贴近她的邓哥,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旁边的芒果林里停着两辆SUV和一辆绿色皮卡车。她定睛一看,那皮卡不正是沈林的那辆改装皮卡车么?沈林也来三里屯了?他来这里干什么?
海兰先是惊讶,随即疑惑起来。冥冥中,她的心底似乎萌生了一丝炽热的期许,也附带起一丝莫名的担忧。
“走吧。”邓队长若有所思,皱了下眉头,重新向前迈步。
三里屯内,地势平坦,石阶遍布,家家户户都是禽舍、庭院、石阶、水井与果树相结合的建筑特色。各农舍错落有致,房屋多以木柱为架、泥砖与石块为墙的结构,偏矮,蝴蝶瓦,散着古色古香的气息。此外,房舍之间界限模糊,要么是简易栅栏,要么是窄小道路,要么是小石基,甚至小盆栽,或几株低矮的小果树,模糊隔开。举目四望,每户人家的大门都是互相敞开来的,可见邻里之间亲如手足、彼此十分信任。
“哇,这村子真是静谧呀!”看着村道两旁果树相拥,庭院里鸡鸭相伴,一派悠然自在的乡村气息,海兰不禁赞叹道,“比咱市郊的那些个别墅区,美多了!”
“是啊!”小李左右观看,随声附和,“这才是真正的农村呢!空气比咱市区周围的都好太多啦!烈日当头的大中午,竟也没有特别热的感觉,真神奇!话说,这正午时候,不是农村人吃午饭的时间点么?怎么没见着半个人影的?”
走在最前面的邓队长早已觉察到异常,他的脚步已不自觉地加快。跟在后面的俩人见状,不再说话,小跑着追上去。村道弯曲盘绕,但邓队长对路线似乎很熟悉,领着俩人左转右拐,绕过十多间民房之后,来到了三里屯的另一头。
三里屯的另一头是一个超大水塘,不对,更准确地说,是一座水库。数百米宽,却水波荡漾,南北延绵十数里,水面一半芦苇一半藕叶,满布渔网围成的养殖圈。在紧挨的岸边,麻竹搭建的房屋群一字排开,立于水面,层层叠叠,像是三里屯的另一片聚居区,大概是水产养殖户居住的地方。
“汪!汪!汪……”
邓队长仨人刚拐过一个小陡坡,便听到连片的狗吠声。放眼看去,水库沿岸的芒果林里全是人头,黑压压的一片!原来,村中好几百号人都聚集到水库边来了。
“这、这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吗?”小李声音颤抖,因为拥挤的人群里有很多高大的猎犬在探起头颅,那场面很是吓人,“怎、怎么那么多人?!还有那么多狗?!”
“汪!汪!汪!”
突然,在距离仨人百米外的人群里有两只黑影窜了出来,像袭击的子弹。
是猎犬!
黑色的成年猎犬,个头与人齐腰高!海兰啊的一声惊叫,立马躲到她邓哥身后,小李则两腿一哆嗦,突然就挪不开脚步了。
邓队长二话不说,跨步前倾,迎着迅猛扑来的猎犬,双拳上举,鼓气,突然一挥,哈啊一声,山洪怒喝!怒喝声就像一枚炮弹在半空中爆炸,给人以两耳轰鸣的感觉。
在此怒威之下,原本两眼冒光的猎犬,在飞奔中突然急刹,双双一个滑步,前脚一歪,愣是栽个大跟头。踉跄间,两猎犬勉强稳住脚步,却强行恢复声势,对着仨人汪汪乱吠。
身材魁梧的邓队长站直身,乘着满身气势,立马逼过去。那俩猎犬大概是头一回遇到如此勇猛的人,原本渗人的凶光,随着邓队长的突然迈步,竟瞬间消减大半,连连后退。
“邓、邓、邓哥……”身后的海兰被这前后的变化吓了一大跳,直接歪坐在地。最后,她与小李互相搀扶着,才勉强跟上来。
“什、什么人!”突然地,前方芒果林里人手一条猛犬,纷纷窜出来,“你们是干嘛的?!”
三里屯人对陌生的外来人出奇敏感,大半的人都围了过来,声音与气势都极浩大,出奇吓人。
呀啊!突然遭遇数百人的围堵,海兰与小李瞬间抱作一团。他俩的内心是崩溃的,一直在喊救命,却无从叫出声来,只能躲在邓队长身后,瑟瑟发抖。
这村子太恐怖了,随时都有吃人的节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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