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明渐近,于此节日,人们首先就会想到两件事,一是祭祖,二是踏春。一肃穆伤感,面对先祖,一愉悦眼目,亲近大自然。二者在情绪上拧巴,实际不冲突,祖宗即亡亲长眠的仙居不都在郊外甚至山上嘛,前往祭拜,捎带就踏青郊游了不是?
或者说,亲人亡故已然多年,那扫墓思远的仪式性质便多一些。人活着,总不能老陷在悲怆的泥淖里,再说长眠于地下的列祖列宗也不希望自家的后代这样,毕竟快乐欢愉才是人生最主要的内容。其次清明时节又正值阳春三四月,南雁北归、草长莺飞,绿意盎然,满目欣欣向荣之景象,如此良辰美景自然不能虚度,否则就辜负了老天爷的一番美意了。
作为这样一个无论从节令上还是情节上来说都极其重要的节日,诗人词客们自然不会放过,因此也就有了杜牧的“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的伤感、也有明代高启“风雨梨花寒食过,几家坟上子孙来?”的感慨,这使得早春枯寒的乡间陌路也成了一道文化长廊。那么,满清第一词人,以哀婉词风见长的纳兰容若在这一天是否写下过什么佳作呢? 的确有,死前一年或二年,这位止活了三十三岁的词坛高手写了一首名为《红窗月·燕归花谢》的词。
红窗月 (清) 纳兰性德
燕归花谢,早因循、又过清明。是一般风景,两样心情。犹记碧桃影里、誓三生。 乌丝阑纸娇红篆,历历春星。道休孤密约,鉴取深盟。语罢一丝香露、湿银屏。
大意为:花儿凋谢,燕子归来,大自然年复一年一直遵守着固有的节令,不曾有过丝毫改变,这不,一眨眼又到了清明。郊原上的风景与往年没什么不同,但于活着的人就是两般心情了。或沉浸在思念的旋涡里不能自拔,陶醉在初春盎然勃勃的绿意里享受春风的惬意。于我则归前者,那是因为我的爱妻呀,如今的你我虽不在同一个世界,但你的身影却又无时不刻在我的身畔。还记得你我最初的相逢吗,长廊环绕,碧桃影里,我们互相发誓要相爱此生,永不分离。我们在丝绢上写就的鲜红的篆文,丝丝缕缕,勾勾连连,好像那天上的星星一样清晰可见。彼此发誓说永不辜负。这丝绢上的深盟依然清晰,可你我却云泥两隔。时辰已是深夜,一丝清淡的露珠湿了银色的屏风,莫不是你前来抚慰我无尽的相思?
二十岁那年,纳兰容若娶了十八岁的两江总督之女卢氏。大家闺秀出身的卢氏,温文尔雅、天真活泼,和纳兰容若倒也是趣味相投。此间二人度过了他们一生中都最美的一段岁月,在这段时间容若也就写下了“自把红窗开一扇,放他明月枕边看”的浪漫,也有过“塞外关山重重,路途迢迢;纳兰心系娇妻,千里寄怀”的真情表露。可是,似乎上天注定纳兰的一生难以在安逸中度过,婚后三年的卢氏竟然因为难产而死。 接连的打击,让多情的容若渐渐地对人生也感到绝望,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也就似乎在如此内心伤感之下,才让他在清明节这个日子里,想到了曾经的浓情蜜月,如今“一般风景,两样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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