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们
小时候,我住在乡下的外婆家。乡下的冬天,又清冷又清闲。一家人早早地围在锅炉旁吃饭,吃完了就上床捂被窝。一觉睡醒,窗外只是雾蒙蒙的天。脚尖传来温软的触感,便小心地蹭一蹭。一个长着胡须的小脑袋就慵懒地靠过来,搭在我的脚上继续睡觉。直到第一缕阳光穿透这蒙蒙的大雾,外公端着热腾腾的面疙瘩过来,我就坐在床上吃了早饭,再把那小家伙硬生生烦走,最后慢腾腾地穿衣服起床。
外婆家养了许多这样的小家伙,其中有一只小黑猫,浑身都是黑黑的,像个小煤球。它出生了以后,我偷偷去看了下,小家伙还没睁眼,在母亲身下咕哝着要奶吃。后来,当他的兄弟姐妹都自由自在地爬高下低时,这个小煤球,因为先天的残疾,后腿瘸了,只能在地上拖着后腿走。姐姐说,属虎的不能看刚出生的小猫,因为猫以前是老虎的老师,它什么都教给了老虎没有教爬树,所以老虎要是看了新生的小猫,小猫很快就会死。我总觉得是因为我的偷看,让小煤球变成了现在这样,于是对它特别好,什么都给它吃。可是它几个月都没长大过,也没有变胖。我只觉得这样挺好的,当时大街小巷的“我不想,我不想,不想长大”,让我觉得它就是这样小小的,可爱的,不会长大的小猫。
那一天,又是一个雾蒙蒙的早晨。墙上的挂钟当当当地响了六下。我莫名其妙地,虽然不想上厕所,可是我就起来了。自己穿好了衣服,像被人领着一样,跑到了小煤球睡觉的锅炉房。和小煤球一起睡觉的大白狗旺旺睡得正香,一旁的小煤球的身体已经僵硬了。我抱着它一下子哭了出来。
生物死后应该会有灵魂的吧。我看着那大片的麦秆,枯黄的草地,还有这小小的身体,好像看到一个个白色的物质与它们脱离,像柳絮一样,纷纷扬扬地飞向空中。
大地接管生灵,死后便去往天空。
我养了一只沙皮狗。它的毛跟我爸爸的胡渣一样,只有一点点长,还硬硬的。冬天时院子里落了一地的雪。我拿它的小脚丫在雪里画梅花。沙皮狗很怕冷,画了一朵梅花它就冻得受不了往窝里跑。我就赌气一样,又把它唤出来,接着画。这个憨蛋,本来死活不愿意出来,我只在它窝门口吃了几口火腿肠,它就快活地跑出来了,可怜兮兮地流着口水看着我。
家里平常只有我和我奶奶。奶奶不在家的时候,我就带着它在门口废弃的铁路上散步。它低着头走路的时候,就像个愁眉苦脸,有心事的大肚子老头。我趁他低头嗅来嗅去的时候,悄悄躲起来。它到处乱找,跑回家看看又跑回来,最后就在原地坐下来。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用这个法子逗它了。
我们总让爱我们的人在原地等待,去应付那些不愿意等的人。所以我不想让它再这样等了。它的生命很短暂,它等不了这么久。
哥哥每天穿梭在城市里,给人送快递。有一天,他路过一个小区广场,几个小孩子在用篮球砸一个小纸箱,小纸箱里血迹斑斑。七八只小猫,有的死在了纸箱里,有的逃出了纸箱,却逃不掉死亡的命运。哥哥立刻吼走了这些小孩。只有一只活了下来,它躲箱子里,瑟瑟发抖。哥哥把它带了回来,给它买了猫砂猫粮。小家伙越长越大,也越来越闹腾。哥哥逗它被它抓到了几次,给我看伤口的时候,丝毫没有不高兴,我甚至觉得他有点骄傲。他好像在炫耀你看它都不跟你玩吧,它只跟我关系好。
没想到哥哥躲过了女儿奴,没能躲过猫奴。
我嘿嘿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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