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

2014-6-29

大概是十多年前，我在别处移来一株薄荷，小心翼翼的栽在家门旁靠墙的角落里，精心的浇水培土，希望它，像我希望的那样，不过几年就能枝繁叶茂，绿意盎然。然后我可以摘下几片最大的叶子泡茶饮下沁我心脾，或是随意的摘下一片揉搓之后贴在眼上清凉无比。这，也许是我精心栽下它的初衷吧。

后来，我离开了家进城上学，由于忙于他事，当然，更多的是学业，除了逢年过节和放假外，几乎不待在家里，即使是回家，探望过家里的老人后也就匆匆离去，于是，那株薄荷就很少在我的印象中出现了。

我对这株薄荷的记忆只存在在夏天， 想想也对，松柏和冬青树在冬天尚且不能保持鲜绿，其他的植物或凋零或枯萎，更不用说薄荷了。我没见过这株薄荷冬天里的模样，想象中它要么是一株枯藤，要么连枯藤也没有。当然，我能肯定，它的根一定充满了生命力，深深的扎向泥土也狠狠的抓着大地。

记得有一年暑假回家，刚走到家门口，那株薄荷就引起了我的注意，它，竟然由原来的一株长的满地都是，大片大片绿油油的叶子显得格外的生机勃勃，甚至是钻过篱笆墙，在墙里边的小菜园里生根发芽了。我走过去，干脆的摘下一片，轻轻地嗅了嗅，感到一丝清气和凉意，然后用手把它揉皱又展平，放在额头上，不一会儿那浓浓的清凉，先是弥漫了眼睛，又沁入了鼻子，最后笼罩了脑袋，那一刻，仿佛是云彩遮住了骄阳，整个人都是心旷神怡的。

中间又不知过了几年，但我记得那年夏天，是刚高中毕业，我也深刻的记得当时怀着羞愧和躲避的心情回了家，家里一切如故，老人依然慈祥，只是行走起来显得缓慢了一些，她依然用那台我刚记事起就存在的面条机压着面条准备午饭，只是动作比往常吃力了许多。吃过午饭，我走出门外，偶然间瞥见了那株薄荷，它没有我像我希望的那样，长得遍地都是枝繁叶茂，而是在破砖烂瓦的夹缝中孤零零的露出了一支，在如火骄阳的暴晒下显得无采和疲惫。我走过去，选了一片较大的叶子掐了下来，凑上去闻了闻，微微的清凉中夹杂着泥土的干燥，接着用手揉搓，直到它浸出绿色的汁液，然后展开习惯性的放在额头上，霎时，那股熟悉而浓烈的清凉随鼻如喉入肺，涌上心头。下午，临走的时候，老人蹒跚着送我出门，我从那微弱颤抖的声音里听到了今生唯一难忘的一句话：孩子，别泄劲儿，啊。

如今，又是夏天，我如往常一样在暑假里回到家，老人的慈祥依然留在布满皱纹的脸上，缓慢的步子走起来更加吃力，只是不再用面条机准备午饭。门口，那株薄荷依然在悄无声息生长着，它从不在乎骄阳和狂风，不关心青春和年迈，也不在意失败和成功，十多年来它只是在角落里默默的诠释着生命存在的意义，同样是大自然的产物，却是它教会了我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