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夫

大红灯笼地挂在一户人家大门帘上，喜字剪纸一看就是老手艺人做的，每一笔一画都恰到好处，秀气可爱，跳动着热闹喜庆。

走进院子，中央有一块门板做成的案板，那板上，肥硕红润的猪四脚朝天，四根绳子牢牢拴住它的蹄子。猪害怕了，它惊恐到难以理解为何不是像往常一样，吃完食就可以放任它找个角落美美睡上一觉，今天好像格外不一样。

屠夫敲了敲烟斗，清理干净后便装了主人家送的新烟丝，没其他爱好，上了岁数的屠夫就好这一口。屠夫擦亮火柴，往烟斗上一点，嘴巴啪的一声清响，腮帮子一吸瘪了下去，青白色的烟从屠夫鼻子里冒了出来，整个人活像是沸水冒泡的小火炉。屠夫心满足地笑了笑，主人家待他不薄，今儿这活可得干漂亮些。

屠夫取下绑在身上的一个布袋，庄重的放在案头上，缓缓摊开，里面整整齐齐的排列着一众刀具，大大小小的都有，蜡黄的手摩挲着每一把刀，像是在问候，更像是在唤醒里面的刀魂。

猪啥时候也没见过这个场面，看到屠夫拿出的刀具那一刻猛得叫的更欢了。屠夫嗤笑了一声，“这是给你解脱嘞！下辈子投胎去个富贵人家，莫要再当了畜牲”，言罢，从布袋右边的边线上抽出三根细香，搓齐放到烟斗口上，猛得一吸，火苗窜了出来，引燃了细香。旁边的人看到这里都明白怎么回事，看热闹的大人急忙叫唤家里的小孩，带着他们回家，小孩、女人们见不得这场面，太邪气，看了多是怕会受到惊吓要生病的，主场就留给了男人们。

屠夫举起香火，贴着额头，面向案上的猪拜了三拜，再朝着案头上的刀拜了拜，随即将香火插入门外的空地上。

这时猪可能是叫唤累了，眼睛瞪的溜光水滑，死亡的恐惧在硕大头颅中盘旋。屠夫抽出一把尖角白刃小短刀，刀面黑亮，刀刃银白色。旁人按住案板，屠夫找准位置，一下快准狠，将白晃晃的刀猛得插入它的喉咙管，往下一划，猪四脚一蹬，猛得一声惨叫，凄厉而悲凉，灯笼大的眼睛立刻突了出来，眼神都变得分外苍白，一条大红色的血柱喷涌而出，慢慢的，猪呻吟声越来越小了，血流也缓了下来。

旁人绕有准备，也不免被这血腥的场面吓了一跳，稍作休息后，便开始动了起来，众人感觉像是从新活了一生。锅瓦瓢盆叮当响，男人们说着笑，这时，女人们也进院子又开始忙活开来，留下屠夫一人在哪里解猪。

屠夫眼神肃穆，富有神采，精干的手灵活得抽出一把二寸宽弧形长刀，从开口处解了下去，贴着肚子，丝毫没有划伤猪下水，轻重恰到其分，取完下水，便顺着猪的骨架构造，一块一块的拆卸开来。

大半天过去了，屠夫干完了活，活是极其漂亮的，各部位处理都非常巧妙。屠夫满意的笑了笑，收了套衣，洗净双手，便蹲在门外美美的吸上一口烟。

新郎这时出发接亲去了，队伍热闹红火，欢声笑语。屠夫盯着出了神，眼中渐渐模糊了起来，烟都忘了吸，风一吹，青蓝色的烟顺势打在屠夫脸上，他顿时清醒了几分，叹了口气，又重新吸上几口快活的烟。

主人家来人找到了屠夫，笑脸称赞屠夫活干的漂亮，屠夫难得活络了起来，说了几句喜庆祝福的话。主人家递给屠夫一个早已包好的红包，应了礼数，也算是给了工钱。主人家开心地留屠夫吃正餐，屠夫道谢推辞便回了家。

路上，阳光明媚，照在屠夫显瘦的脸上，多了几分风尘味。屠夫背着吃饭的家伙，唱起了歌来，“隔河看见郎爬坡，手扶石崖唱山歌，有人问他唱哪样，唱个山歌找老婆……”旷野都是他的烟味歌声，飘荡着去了远方……